她的父親……
她的兒子……
他們一個靈魂被打散，尚未被收集齊。
一個，需要那重陽鼎的壓制。
月輕塵望著半空中的云彩，嗓音很淡。
話落之間，再度灌入了一口酒。
酒水入肚，喉嚨之處是火辣辣的疼。
不過，這該死的疼痛感，讓她格外地喜歡。
她忍不住地灌入了一口又一口。
身邊，是一陣死一樣的沉寂。
月輕塵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只看到之前還滿臉熱切同自己攀談的李爺爺，竟雙手捧著那酒壺，整個人似乎已經驚呆地望著她。
酒醉微醺。
一股狂風吹過。
月輕塵滿身都被涼意浸透。
她笑著起身。
她都忘了。
這李爺爺，終歸只是一個可憐的孤苦老人。
只怕這些事情，會讓他一時難以消化。
“嚇壞了吧？李爺爺，我方才說的話，你聽聽就好……”
“其余的……”
她還欲說話。
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眼前有些發白。
月輕塵：“……我竟然，也能喝醉？”
她一聲嘟噥下，整個人往下倒去。
月輕塵不知道的是，在她倒下之前。
李爺爺已是迅速地恢復了心神，悄無聲息地出手。
有光芒從他的身上驟然涌現出來。
在月輕塵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將她籠罩。
隨后……
她整個人便陷入了昏睡！
身側，李爺爺整個人的模樣，此刻已不復之前的溫和。
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的凌厲！
他驟然沖上前去。
一只手將月輕塵緊緊地抱住。
隨后，他抬起頭來。
那雙深邃的眼底，翻滾著滔天的漩渦。
“明義！！快來！！”
他抬著頭，對著長空，一聲怒喊。
聲音落下的剎那。
自半空之中，又是一道云霞匯聚。
云霞之中，那道幻影衣服都沒穿整齊。
發絲也十分地凌亂。
嘴上甚至還沾染著一些油。
整個人模樣看著有些許狼狽。
“老爺子，我，我在吃飯呢！你著急喊我……干啥？？”
明義氣喘吁吁。
哪怕只是一道幻影。
可終究……
他們之間還是很有距離的。
“哎？老爺子，你咋抱著這小子？這小子喝醉了嗎？”明義再揉了揉眼，望著李爺爺懷中的少年以及身側已經空空如也的酒壺，不覺輕嘟噥一聲，“這小子膽子也真大，老爺子你的酒他都敢喝這么多？”
“明義，快查！快查他的血脈！”老爺子呼吸都是急促著的。
他的本體如今尚在閉關之中。
如今分了一道神魂化作了李爺爺的身影來此，力量根本不夠用。
只能喊明義前來。
“查血脈？”明義不解。“他不就只是個天字階之外的人嗎？老爺子，你不是早已經不在乎了嗎？老爺子，你難道忘了你當時自己說過，不論這小子什么身份，只要他有那個能力，你都很欣賞聽到額嗎？你……”
明義還在絮絮叨叨，老爺子雙拳攥緊。
額上爆起了青筋——
“少廢話！！查！！！”
一聲怒吼，直沖云霄。
讓明義整個人心神大顫，幾乎心臟都要停止住了。
明義再也不敢耽擱。
匆匆忙忙伸出手覆了上去，仔細地探查著些許。
“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啊……”明義搖搖頭。
他探查不到這個少年身上半點其余的氣息。
“老爺子，這小子沒什么不一樣的啊……”
他一邊說著，眉頭皺起。
“不過，這小子隨身的東西，很多啊……”
這小子，體內，頭上，身上，全都有其余生靈的氣息。
那些個生靈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到來，一個個地叫囂著要出來。
明圣尊抬起大掌。
恐怖的氣息落下，當即將那些個生靈再都穩住。
讓他們再也無法叫囂半句。
“這小子看來，是真不簡單——”明圣尊抿了抿唇。
老爺子站在一旁，一直提著心神，直直地望著下方。
那雙眼底，淡淡的漩渦涌動，似乎急不可耐地等待著什么。
“快……”
他繼續道。
明義應聲，再度出手。
等他的力量順著月輕塵的筋脈朝著里頭探入后。
他突然停住了手。
他赫然在月輕塵的體內，發覺了些許異動……
那，竟是封印住所有氣息的陣法！！
他的瞳眸猛地一個收縮。
驟然抬頭……
“老爺子……這……有一道掩藏氣息的陣法？”
他曾經記得，這個陣法，是九陽自己創立，也只有九陽使用過。
當年，在他們年幼時，他們一同周游四方。
為了掩人耳目，掩飾住身份，風九陽便總愛用這樣的陣法來掩飾住自己的力量，掩飾住自己的身份……
自從風九陽離開后，明義就再也不曾看到任何人使用過如此陣法了……
這一刻……
明義落在月輕塵半上方的手，忍不住地開始顫抖了……
“怎么會……他怎么會用這個陣法……”
老爺子站在一旁。
望著明義如此表情，不覺往后退去。
他知道……
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明義，繼續吧……”
他輕輕地出聲。
明義抿起那微顫的嘴唇，繼續動手。
他記得九陽的那道陣法解開的方式。
他只手微動。
悄然將那陣法解開了些許。
果不其然！
當陣法稍被破開的剎那！
自月輕塵身上，迅速往外傾瀉出了天底下獨一無二的金鳳氣息！
那耀眼奪目的金光，剎那釋放出來！！
明義瞳眸再度狠狠地一凝！
滿面驚慌失措之下，眼看著那光芒要沖上云霄朝著四方散開，他迅速地再伸出手來，將這少年的那道陣法封印住……
再也不讓他的氣息流淌……
他知道。
這樣的氣息，斷不能現在就展現于天下。
不能讓世人知道。
否則，這少年，必定大禍臨頭！！
明義踉蹌著起身，望著躺在屋檐上的少年。
神色難掩震驚。
“老爺子，他……他……他是……”
老爺子長舒一口氣。
他抬著頭，拼了命地隱忍著眼底的淚光。
許久，他的拳頭越握越緊……
迎著長風，他輕輕地說道：
“是的，他用的是九陽的陣法。”
“他的身上，是金鳳血脈，是九陽當年擁有過，卻又送給別人的血脈。”
明義渾身如同被驚雷劈到。
渾身僵硬地，死死地望著地上的少年。
只聽到老爺子再是一聲長嘆劃過四方！
“他真的是九陽的孩子……”
“他真的是我的孫兒啊……”
這一刻。
老爺子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眼角處，兩行渾濁的淚，不住地往下落下。
他緩緩地挪動了腳步，往前踏來。
想要走到那少年的身側。
明明距離很近，完全沒有多遠。
但是，老爺子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
“我說，他怎么會跟九陽這么相似。”
“我說我怎么會對他這么親近。”
“原來，他真的是我的孫兒……是我家的孩子……”
他伸出了干枯的手，輕輕地拉過了月輕塵的手。
“孩子，對不起……爺爺跟你在一起這么多年，卻沒有認出你……”
此時此刻的他，哪里還有當年那身為創世神的半點威嚴。
有的，只是一個尋常老百姓家的爺爺對待孫子那般。
明義落在一側，整個人依舊是懵的。
“他怎么會是九陽的孩子呢？若真如此……那風華怎會與他不相識？”
“風華不是說，九陽其余的孩子都已經死了嗎？”
明明，風華的身上，也有九陽的氣息。
老爺子瞳眸緊緊地一凝。
想到了那個蠻橫囂張，愚蠢無用的少女。
拳頭再度握起。
額上，青筋爆突。
“風華？那個粗鄙的孩子，定非九陽之子，你還記得凌山鎮外，四象炎獸選擇了這小子嗎？”
“定是風華，做了什么手腳，讓自己擁有了九陽的氣息。”
明義聞聲，心頭大震。
不敢置信地望著老爺子。
“可是……她只是區區一個小丫頭，如何能有這樣的本事。難不成……”
明義說話之間，狠狠地倒吸了口氣。
老頭子卻是一點點地沉默了下來。
心神沉寂。
“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明義：“……”
老爺子望著月輕塵，神色感慨。
“不過，我的孫兒，回來了……”
明義看著地上的少年，心底亦是感慨萬千。
他也終于明白。
為何自己會幾次三番地從他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原來，他當真是九陽的孩子……
“老爺子，要現在喚醒他，告知他您的真實身份嗎？”明義抬起頭，望著老爺子，問道。“他如今只是一個天字階外的人，若他知道了您的身份，知道了自己是您的孫子，一定會很開心的。”
老爺子則是一聲苦笑。
“他又怎會不知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他早就知道，他的父親是九陽了……他啊……怨我……”
明義張了張唇，眉頭擰起，“不會的……小公子不會怨您……”
老爺子搖頭，臉上全是孤寂，“他只是為了救他的父親與孩子而來……”
“他親口說過，我太無能。”
“是我的無能，讓他的父親落到如今的地步，讓他這一路來，也遭受了這么多磨難……”
“若他知道我的身份，只怕，會怨我。”
“只怕，連理都不愿意理我……”
明義心疼地望了眼老爺子。
又憐惜地望了望月輕塵。
“老爺子，小少爺怕不是這個意思……”
老爺子深吸一口氣。
他的眼底依舊浮動著淡淡的光，最后認真道：“罷了，先帶她走，去我閉關之處。”
“老爺子？”明義心頭大震，“您想干什么？”
老爺子緩緩地說道——
“他一直要走一條與九陽相似的道路，我便幫他一把。”
“他這一路來，一定受了很大的苦……”
“我要讓他，再也不要受那么多的苦了……”
老爺子負手而立，看著長空，低低地說著。
明義還想要再說些什么。
卻看著老爺子的表情，欲言又止。
許久，那道幻影上，一道光起，覆在了老爺子與月輕塵的周身。
剎那之間。
所有的光芒，全都消散不見。
……
月輕塵只覺自己在做夢。
徹底陷入了一陣夢魘。
睡夢之中，她想要掙脫開那道夢魘。
卻發覺，這夢魘實在是強大，壓迫得她無法躥出。
“實在是太放縱了，不過就喝了一壺酒，就醉了。”
心神微動，月輕塵忍不住地嘆息，譴責著自己。
“以后，斷不能隨意酗酒了。”
她正說著。
她的眼前，似乎有一道強光襲來。
不等月輕塵有所反應。
卻聽到前方，有聲音響起，炸開在了四方。
“孩子，你辛苦了——”
身陷夢魘的月輕塵，只覺神識被困。
聽著這道聲音，她皺眉問。
那道聲音淺笑著。
“孩子，你既然到了這里，那么，我便教你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月輕塵眉頭緊鎖。
“我不需要，多謝閣下。”
那道聲音又道：“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了，又怎能空手而歸？”
月輕塵還欲開口。
眼前卻再有一道震天的白光充來。
一陣陣強烈而耀眼的光亮，將她的整個身軀全都覆蓋住。
月輕塵滿心驚愕。
試圖起身動作。
卻發覺，身子依舊被禁錮著。
她只覺，這場大夢，實在是太逼真！！
白色的光芒，一點點地順著她的筋脈，落入了她的丹田。
她體內的血凰種子，似也探查到了什么，在瘋狂地吸收著這陣陣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月輕塵感覺自己的筋脈幾乎要被撐炸！
月輕塵忍不住自己都自嘲一笑——
真是喝多了。
連做夢都覺得自己力量在充盈，做夢都感覺自己要突破。
正當她心神閃爍不定時。
腦海之中，卻突然再傳來了一道道奇怪的功法。
“孩子，練吧。”
月輕塵望著那迅速掠過的功法，再度心頭大駭。
“這是什么？”
對方不語。
卻是語氣狠戾地說道。
“練！！你如今被困在夢魘境內！你若練不成，將一輩子出不去！！”
一道聲音，儼如驚雷，當即再在月輕塵的心底炸開！
那道聲音再道——
“練好它！再來打敗我！若不然，你將生生世世被困于此！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外頭的一切，將永遠與你毫無半點關系！”
月輕塵猛地一個激靈！
她的神魂瞬間清醒。
她抬起頭來，望著前方。
她終于知道……
這，根本不是夢！
她，當真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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