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呼嘯著。
那年邁的老者，看著跟前的少年。
眸光愈漸幽深。
許久，老者動了動唇，再問。
“公子，方才聽容大祭司的意思，一開始她倒是很欣賞你。”
“為何你不順了她的意思，解散了滅天神宮，跟著她走。”
“我想，你若跟著她走，只怕是前途無量的。至少，不需要在刀口上舔血，可以安穩一生。”
“能夠進入祭司府，這是全天下多少人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老者此刻，看著十分好奇。
月輕塵聞聲，不覺微微一挑眉。
她滿臉的意氣風發，淺笑道：
“若是要尋求安穩，那我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李爺爺的眸子微微一縮。
瞳眸深處，浮現出了微光。
“之前還不曾問過公子，是從何處來，又要去往何處……”
李爺爺仰著頭，神色十分地熱切。
那一日，他特地讓人去查詢了這個少年的身份。
但是，連著好幾日，竟什么都不曾查出來。
就好似，這少年只是憑空出現一般！
月輕塵似笑非笑地看著李爺爺。
“李爺爺，你這是在調查我嗎？”
李爺爺呼吸一滯。
須臾，眼底涌出了傷感。
“公子莫要見怪，實在是我對公子有一種親切感。”
“我的兒子當初出事后，孫子也跟著不知所蹤……”
“我那孫子看年紀，應當是同公子你差不多大的。”
“所以，看著你，就想到了自己的孫子，忍不住想要多問問。”
月輕塵同情地看著這個年邁的老者。
如此年紀，失去了兒子跟孫子。
白發人送黑發人。
實在是可憐得很。
她微一聲輕嘆——
“我之所以成立滅天神宮，為的就是能少一點像你這般的情況。”
“希望世上能少一點流離失所，多一點團聚。”
而這……
也是當年神帝所期盼的。
“放心，以后滅天神宮就是你的家。”
“至于我……”
月輕塵說著，再度緊緊地瞇起了眸子，看著長空……
“我不過是，如同一個浮萍，也在尋找自己的家。”
少年微微地仰著頭。
細碎的陽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在他的整個周身都鍍上了一層金光。
一眼望去，少年俊美得猶如謫仙。
直讓人的心臟漏了一拍。
李爺爺看著那少年，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從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他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想要前去觸一觸他。
不過，不等他觸及。
他已迅速地收斂起了心神。
他再問：
“小公子，你之前對容大祭司說，你認識神帝？”
月輕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只是為了誆騙容靜祭司罷了。那容靜大祭司，在創世神界內領著祭司府如此肆意妄為，若不這么說，怎么能蒙混得過去？”
李爺爺一聲苦笑。
“是啊，這容大祭司，只怕后臺大著呢。”
月輕塵輕哼了聲：“那可不？有創世神那老東西給她撐著腰，她當然無所顧忌。”
李爺爺眸光一凝。
“創世神？小公子對那創世神好像很有意見？”
眼前的老者，慈眉善目。
月輕塵對他倒是沒有防備心。
甚至于，她對這老者隱隱約約有一股子的親近感。
她再度道：“那創世神，當年逼迫得自己的兒子背井離鄉，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創世神界，如今能夠有如今的局面，只怕也少不了創世神的功勞。”
“如今創世神界，百姓地位兩極分化。只有庸碌無能之輩，才會將此處統治成這般！李爺爺，你說是嗎？”
李爺爺的表情輕變。
他定定地看著月輕塵。
雜亂的胡須微微地顫動著。
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可到最后，千言萬語，只匯聚成了一句話。
“小公子說得，不無道理……”
月輕塵側目，問：“李爺爺覺得，創世神是什么樣的人？”
李爺爺一咬舌頭……
繼而道：“逼迫得自己的兒子背井離鄉，永不歸來。的確是無能之輩！”
月輕塵點頭。
她看了眼天色，她站直了身子。
她將掌中的折扇收起。
“李爺爺，時辰不早了，我得去看著他們訓練了，其余的事情，就麻煩李爺爺你了。”
李爺爺見狀，也不再多說。
他應道：“行！小公子，這一切就都交給我，你們負責外面的，這里頭的大大小小事兒，我保證能將你安排得妥妥當當。”
月輕塵悄然點頭。
而后踏足，朝著遠處前去。
原地，那頂著一頭凌亂頭發與胡須的李爺爺，定定地看著前方。
神色，有著說不出的復雜。
“老爺子……”
在他的身后，突然有一道聲音回蕩。
方才面對月輕塵還慈眉善目的老者，此番所有的神色，全都幻化作了無比的嚴肅。
他負手而立。
他的眸子之中涌動著矍鑠的光芒。
只淡淡地站在那里，就仿似周遭氣息凝滯。
天地之間，氣壓冷凝。
“明義，查到了嗎？”老爺子沉下聲來，淡聲詢問。
一道神魂幻影，驟然閃爍，出現在了李爺爺的身后。
幻影垂著頭，神色略顯沮喪。
“沒有。”
“老爺子，這小子好生奇怪，怎么都查不到他的來路。”
“就仿佛……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老爺子眉頭蹙得更緊了，“哦？”
“不過，這小子還有兩個同行者，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孩子。”
老爺子若有所思，片刻再度壓低了聲音。
“繼續查！！一定要知道，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我就不信了，一個人會沒有一點蛛絲馬跡。除非……”
除非……
這小子也是從下界來……
但是，這個念頭也僅僅是從老爺子的心底一閃而過。
很快，老爺子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徹底否決了。
下界……
那是何其地難去。
這萬年來，他也在努力著，想要穿透當年神帝的陣法，想要去往下界。
卻都失敗了。
甚至連容大祭司……按照外頭探子的來報。
容大祭司甚至透支了自己的力量，才用魂術，堪堪從下界帶回了風華……
而這小子，實力卓絕。
下界，只怕是養不出這樣本事的少年的。
……
老爺子瞇著眸子，想著這些。
不覺再一聲長嘆。
“噗嗤——”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笑聲。
老爺子回神，“有何可笑？”
明義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老爺子這會兒的模樣。
再是忍俊不禁。
“老爺子，您如此尊貴的身份，為何會扮作一個普通老人家來這里？”
“這……這不符合您的身份啊！！”
老爺子掃了一眼四方。
“我看好那個孩子，我想看著他，一步步地往上往前爬……”
老爺子扯了扯唇，又道：
“這孩子，好像很是厭惡我的身份。”
“我若爆了自己的身份，還不知道他怎么個心思呢。”
明義滿心稀奇。
“真是個神奇的少年。但是，老爺子，您乃創世神，您的一句話不是什么都解決了嗎？””
老爺子負于自己身后的雙拳，緊緊地握起。
他側目，看向了身后的明義。
“我的一句話，真的能作數嗎？你也看到了，萬年前，我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更別提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子……罷了罷了，就這么平淡地看著他成長吧……”
“……”明義沉默了。
老爺子說得沒錯。
當年，在神帝出事之前，老爺子似乎是想護住九陽的。
可是，他還是做不了主……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帝逃離創世神界……
四方風聲簌簌。
突然讓四方生出了一股子的凄涼。
明義突然想到了當日老爺子說的那一句話，忍不住地渾身一個哆嗦。
他瞪大了眼睛。
如同見了鬼一樣。
“老爺子，你該不會，真的想將他培養成您的繼承人？？上次您說的，能者任之，難道不是玩笑話？”
老爺子看著遠方。
那雙蒼老的眼底，一點點地溢出了亮光。
“有何不可呢？”
明義：“……可是，神姬已經尋回了……更何況，這小子乃是天字階之外的人，真到了那一步，他會被天下眾人反對的！！”
老爺子緩緩地轉過頭來。
“這小子，夠爭氣。”
“他的心氣兒高……”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九陽的影子。”
“他……與一般人不同……”
“我想，他是不會畏懼天下人的！一如當年九陽那般！！”
明義整個人已是震撼到無以復加。
他的心潮澎湃著。
整個人滿心全是驚撼。
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是今日老爺子的這番話被世人知道，外頭會掀起何等地驚濤駭浪！！
老爺子一聲長嘆，淡淡的聲音，回蕩在風中。
“明義，此事切記保密，我已經提前出關的消息，也不可讓世人知道。否則，我怕有人對這個孩子不利。”
明義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完全不敢忽視。
“放心，老爺子！弟子斷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了好了，趕緊走吧。”老爺子擺了擺手，“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切莫在這里耽誤我劈柴做飯了。”
“再晚一點，小公子跟別的人，得餓肚子了。”
老爺子下起了逐客令。
同時，開始收拾起了這后院的東西。
明義苦笑著看著這老爺子。
忍不住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卻又看向半空。
口中一聲微喃。
“看來，這創世神界，真的是要變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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