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凱撒的聲音有些嘶啞的說，“我沒有什麼姐妹，更不認識什麼盧克雷齊亞……”
像是公主一樣的紅發女孩在他身邊停下，驚訝的捂著小嘴：“你在說什麼，凱撒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是你最愛的，也是最愛你的妹妹。”
凱撒的眼中亮起金色的光芒，鐮鼬在他的身邊嘶吼：“我沒有妹妹，我隻有兄弟，他的名字……叫帕西·加圖索！”
利刃出鞘的聲音響起，凱撒掙脫了龍王的束縛。他快速的拉開距離，看著麵前虛假的兩人，嘶吼的說：“快結束你這無聊的把戲吧，貝希摩斯。”
他的右手之上，金屬的護臂前端伸出帶著複雜花紋的劍刃。同時，他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那套龐貝為他準備的煉金裝備。白色的披風揚起，他將兜帽拉了戴上，雖然知道在龍王麵前可能不會有用，但是他還是輕輕的往後退，將身體盡量隱藏在陰影之中。
接著，時間像是突然停止了一樣。海風在空中凝固，被風所吹動的花瓣，還有盧克雷齊亞的裙擺，以及她那驚恐的表情也一同的凝固了下來。花園之外，龐貝還有他身邊醫生以及保鏢的腳步浮在空中沒有落下。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唯一還能行動的兩人，就隻有凱撒，還有他的“媽媽”。
“帕西·加圖索完美的完成了他的使命，就算你再有不甘，也把你和加圖索家綁在了一起。”龍王輕輕的站了起來，像是在誇讚，又像是在斥責，“但是，他完成的太好了，以至於在你的眼中，他的價值或許還要比家族重上不少。”
“我討厭用價值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人，但是你說的沒錯，帕西對我而言很重要。”凱撒冷冷的說。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凱撒第一次對上龍王級別的存在。但是，這位隱藏在加圖索家地下，利用了加圖索家兩千餘年的龍王，或許會在不經意，又或是故意的來到地上，然後與他打了個照麵。
“不過正好，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冷靜下來的凱撒說，就算他已經恢複了清醒，但是這片空間依然存在。或許不擺脫麵前的龍王，他可能沒有辦法回到現實。
“弗羅斯特、克拉麗莎還是你自己？”龍王回到小茶桌前坐好，再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然後慢悠悠的說，“不過我覺得應該都有，但是……”
“你真的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她突然回頭看著凱撒，金色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你隻不過是我的所有造物中，略微得意一點的作品而已。就算有了自己太多的思想，和你的父親一樣想要跳出我的掌控也沒關係，毀掉重新做一個就是了，無非是花點時間。而時間，對於我們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凱撒依舊隱藏在陰影之中，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那張和母親一樣，但是要更加華麗高貴，也更加明亮的臉龐。
思考了一下，他說：“你在說謊，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你的時間還真的足夠，根本就沒有必要煞費苦心的想要洗腦我。既然你都已經製作出了一個帕西·加圖索，那麼重新製作一個盧克雷齊亞的哥哥要比這輕鬆得多不是嗎？”
雖然龍王說他是略微得意一點的造物，但是如果真的是她所說的那樣，是可以直接毀掉然後重新製作的東西，那麼他現在也就不可能還能站在這裏了。
“……也不知道你這點到底是遺傳的誰。”龍王突然的笑了出來，“你的母親，我上一個還算得意的造物，也像你這樣的和我說過，不過後來嗎……”
凱撒神色動了動，或許他可以用一些其他的方式，來推敲關於龍王與加圖索之間的聯係。隻是在他那麼想的時候，龍王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愣住了。
“……不過後來嗎，她就死了。”龍王澹澹的說，語氣之輕，就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一樣。
眼中的金色更加強烈，青筋突出，龍血在體內暴動，凱撒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那麼憤怒的一天。
龍王一臉有趣，像是在消遣一樣的看著他：“你不會以為，是我做的吧？”
回答她的是凱撒無言憤怒的目光，兩把袖劍已經出鞘，他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暗殺者，就算知道敵人根本不可能戰勝，也在等待著劍刃刺出的時刻。
“這可不行，憤怒是你不需要的情緒。”龍王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氣量狹小到對一個原本命就不多的家夥出手的地步，這也算是我對我的造物的一點憐憫吧。”
“……可她還是死了。”凱撒聲音異常的嘶啞。
“這是不可避免的，身為母體，在孕育你的那一刻，她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龍王點點頭，“倒不如說，她在你出生之後還能夠堅持那麼久，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凱撒放下舉起的袖劍，靠著柱子在陰影之中滑落到地上：“……所以，真正殺死她的人……是我……”
“那是她的使命，也是允許被存在於這世界之上唯一的理由。”龍王說著，低頭看著他，“不用為此感到自責，你應該感到驕傲才是，因為她的存在，才會有了你。”
凱撒臉埋在陰影之中，看不出來是什麼表情。良久之後才傳出他幽幽的聲音：“那麼弗羅斯特……我的叔叔呢？他在你的計劃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沒有立即回答，龍王深深的看著他：“……你還真是窮追不舍啊。”
“至少在最後，我想當個明白鬼。”凱撒輕輕的說。
龍王靜靜的看著他，突然的說：“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事，告訴你也無妨。我隻不過是需要一個代行者而已，弗羅斯特，那個被你們加圖索家族拋棄的家夥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其中之一？”陰影中的凱撒抬起頭來，“你還有著其他的代行者。”
“你不要搞錯立場了，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龍王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莫名的笑了笑，“不過我倒是可以說說關於我上一個代行者家族的結局，想聽嗎？”
凱撒沒有說話，直覺告訴他，那可能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古爾薇格，熟悉嗎？”但是龍王還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那是在加圖索之前，紮根於這片土地之上的混血種家族。加圖索家萬神殿地下的神殿，就是他們為我所修建的。”
對於這個姓氏凱撒自然不會陌生。她的母親，就是被家族冠以這個姓氏。
他抬起頭，反駁的說：“神殿？我看是監獄才對吧？”
整個地下神殿除了最後一層的殘破宮殿之外，其餘的地方皆是監獄一樣的構造。而被關押在其中的人，除了麵前的龍王，似乎就沒有其他的選項了。不過現在看來，那個監獄可能根本就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隨你怎麼認為的好了，有時候監獄的保護可比所謂的城堡強多了。”沒有理會他的衝撞，龍王繼續說，“說是代行者，其實我並沒有對他們進行太多的幹涉。古爾薇格的先民發現了墜落在這裏的我，以及那座殘破的尼伯龍根……”
尊貴的龍王與她略微得意的造物就這樣一人述說，一人靜靜的聽著。
“於是大概是出於一種叫著責任感的東西，他們在我的尼伯龍根之上修建了監獄，用來防止我的複活。不過他們的防備也不是沒有用，那個時候的我，情況確實算不上好。”
她看著凱撒，目光中像是嘲諷，又像是欣賞：“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托他們的福，我的蹤跡並沒有被泄露出去，因此我也得到了不錯的恢複時間。當然，他們對此並不知情，但是這並不妨礙我把他們視作代行者之一，畢竟真正複活時候的我，需要的血食並不少。”
凱撒心中莫名的湧現了一股悲哀，對那早已消失的古爾薇格的先民們。辛辛苦苦修建的用於監禁的建築，成了對方茍延殘喘的堡壘，就連自身，也被預定成龍王真正歸來時的食物。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讓他們為我獻上血肉……”龍王像是遺憾的說，“加圖索家的人就來了。”
凱撒愣了一下，這和弗羅斯特與他說的，加圖索家所記錄的曆史不一樣。
龍王有趣的欣賞著他的表情，繼續說：“加圖索家既驚訝與這裏居然會有一隻隱世不出的混血家族，也驚訝與這裏的地下埋藏著如此巨大的遺產。然後……”
她看著凱撒，靜靜的說：“然後加圖索家就殺光了古爾薇格家的人，順理成章的接收了他們的遺產，將他們所建的堡壘，還有地下的殘破尼伯龍根據為己有。”
沉默的凱撒久久的不說話，像是個石頭一樣。
沒有給他消化的時間，龍王繼續說：“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把我的養殖場砸了我自然不開心，於是就稍稍的調查了一下。然後最後的結果讓我無比的驚訝，人類居然能夠那麼的無恥。”
“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了吧？加圖索家曾是那個名叫凱撒的人類領袖的追隨者。在我的調查之中，確實是這樣的沒錯。”龍王端起了茶杯，澹澹的說，“而就是這樣的追隨者，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追隨對象。叛變的理由未知，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躲在人群中揮舞著刀具，精確的命中自己前領袖的要害。”
沒有再說話，龍王靜靜的看著凱撒，欣賞著他疲憊異常的表情。
久久的，凱撒才有些嘶啞的說：“……所以，被放逐是假的，他們隻是因為不被別人所信任，才隻能離開羅馬。”
“原本在手裏的匕首突然的對準了自己，誰又知道新拿到它的人還會不會是下一個被對著的人？”龍王點點頭，“我都無法形容，在我知道他們把古爾薇格的姓氏，還有凱撒的名字分別給你的母親和你的時候，我笑的是多麼的開心。就算是再兇殘的龍類，頂多也就是吃掉對手的屍骸而已。”
凱撒依然沒有回話，像是一塊完全風幹了的朽木。
“好了，說了那麼多也該結束了。”龍王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如果不是為了等到你，這樣連我也惡心的家族早就應該消失在曆史之中了。”
她走到凱撒的麵前，向她伸出了手：“其他的加圖索族人隻是個開始，罪惡的血統，要從你這裏終結。”
突然的，像是朽木一樣沒有動靜的凱撒猛的跳了起來，刺出了藏在披風之下的袖劍。他全程都在聽龍王說著他家的曆史，但是也沒有放棄從這裏離開的打算。
隻是他這蓄力的一擊，還沒有接觸到對方就停在了原地。
龍王輕輕的向他笑了笑：“你以為，我和你說這些，隻是為了滿足你的求知欲嗎？”
凱撒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動不了了。眼睛無法眨眼，嘴巴沒辦法說話，他整個人就這樣的被定在原地。龍王在與他說話的時間之中，對他做了什麼！
“就算我不做什麼，但這裏可是精神的世界，你真的以為這個樣子能夠傷到我嗎？”龍王這麼說，然後突然的歎了口氣，“雖然早了一點，但是和你所說的一樣，留給我的時間確實不怎麼多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那麼做，畢竟這可能會對你產生什麼未知的傷害。”
“不過現在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考慮了就是。”說完，她在凱撒絕望的眼神中伸出了手。
然後，她整個人就在凱撒的麵前消失了。
……
金色的眼睛亮起，認真起來的龍王貝希摩斯靜靜的看著坐在正對麵衣著華麗的少女。
“雖然之前才踩了你的陷阱，但是我還是要說一聲，”不知何時出現的第三方神情自若的打了招呼，“好久不見啊，貝希摩斯……我的妹妹。”
哪怕是知道這裏並不是現實，但是陳墨童也能感覺得到一陣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寒意。無形的領域自兩位龍王身上溢開來，像是大地一樣厚重的氣息還有自深淵而來的寒冷氣息，讓處於中間的她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兩者就這樣，在精神的領域展開了交鋒。陳墨童所無法看見的地方，房間之外的城市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紛紛化為雪花一樣的碎片消失，這個在陳墨童看來無比真實的虛假世界，就這樣在兩位龍王的交鋒之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