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于這個富麗堂皇的機場不搭配,和這片癡男怨女的熱土不搭配,與整個世界都不搭配...........
方向只是聽說他死了,只是知道那長滿皮樹的樹林灣后山上的他的墳墓連衣冠冢都算不上。
耳聽為虛!那么此刻有如野鬼的方向,怕不是要活見鬼,就只能是眼見為實了!!!1
陳南居然還活著!就這么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吝嗇到一絲笑容都沒有。所以方向也是異常復雜的看著他。
陳南看看他,朝著旁邊的咖啡廳努努嘴,然后自顧自的朝著那咖啡廳走去。背影落寞,似曾相識!
方向跟了過去,跟著他坐在了一個靠窗的卡座,兩個位置,相對而坐!
韓雨就站在門口,帶上了大門。掛上了停止營業的牌子。
頃刻間,安靜的咖啡廳就和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隔成了兩個世界。一個屬于喧囂的人類,一個屬于孤獨的野鬼............
方向深吸了一口氣,“你騙了我!”
陳南搖頭,“我們這個見識,糾結這個無用的事實,浪費唇舌!耽誤時間!”
“總得有個開場白!”
“這倒也是!舉水河還好嗎?”
方向搖搖頭,“很不好!河邊多了一座鐵塔!據說是要鎮壓翻江蛟的!”
陳南微微一笑,“張繼成還真是個妙人...........越高級越迷信............”
“確實!也不知道那個給他出主意的大師,有沒有算過他的死期!!”
陳南出奇的看著方向,“非要做到那個地步嗎?”
方向很認真的回答,“你不介意舉水河邊的鐵塔,可我介意仙石山上的鎖鏈!”
陳南又笑了,順帶往椅背上靠了靠,“你確實比我偏激!”
“這不正是你選我的原因?”
陳南看向了窗外的世界,那里停靠著無數的飛機,不動的,動的,飛的,落的..........
而后,喃喃一問,“你怪我嗎?”
“從何說起?”
“從你越來越像我說起,而沒有人比我知道,像我是有多么的痛苦!!!”
“可能我沒有你那么多優柔,說不定我可以挺過去!”
陳南回頭,很認真的看著方向,端詳著他,“其實死去的我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我突然現身,意味著之前很多的努力功虧一簣!但是我還是要來見一面,你知道為什么嗎?”
方向點點頭,“你怕我瘋!”
陳南點點頭,“手握重器,掌控利器的人,都容易瘋!這確實是我最大的擔憂,所以我要來看看你!”
“如果不合你愿,是不是我就回不去?”
“你總不會有應對吧?”
方向笑了,“不一定!”
陳南也笑了,“是啊!你我都是喝一條河水長大的,是同一片土地孕育的大米養大的!是差不多的各種魚類滋養的腦子!我有時候會想,我們接力走的這條路,真的就是那片丘陵賦予我們的使命嗎?”
“丘陵就是丘陵!沒有高山的絕頂俯瞰,格局矮了!算不上使命!”
“那算什么?”
方向思考了下,“算個屁!!”
陳南一愣,旋即大笑,“對!對!對!確實算個屁.............”
方向也笑了,笑得無比的舒展。總得有人傾聽,有人理解,有人共鳴,有人與你言歡,有人與你同病相憐..........
陳南掏出了一盒香煙,靜靜的點了一根,順手把你香煙和火機推到了方向面前,方向搖搖頭,“戒了.............”
“配我抽一根,再接著戒............”
方向也不矯情,拿起了香煙,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吐了個煙圈,“你這么有錢,為什么還抽這么便宜的煙?”
“沒話找話?”
方向點頭,“是啊!說什么呢?我們聊天,總是很容易形成定論!不找點話,容易冷場.............”
“也對!我過過一段有錢人的生活。幾千平的大別墅,車庫里的豪車十幾臺。私人管家,專用廚師!保姆都是十八歲的妙齡少女剛好十八個!衣服是皇室專用裁縫手工縫制。一只襪子足夠普通人一年的開銷!窮奢極侈!確實很享受............”
“是你所以活著的理由?”
陳南吐了個眼圈,“現在看來,算是吧!但是那樣的日子過久了,其實也乏味!于是呢,我又刻意讓生活變得艱難,吃夠了苦頭之后,再回去那個大別墅,幾個美女伺候洗澡的時候,我又覺得人生還是值得的!反正就這么反復折騰著活到了現在,不過,我覺得這樣的折騰太過刻意!我感覺我可能還得再找!”
“再找活下去的理由?”
陳南笑笑,“我最近在學翼裝飛行!致死率百分之三十的極限運動!”
“那你這是在找死!”
“先學的跳傘!從高空掉落下來,腦子得清醒的記著打開降落傘!好幾次,我就在想,我要是不開傘行不行?可是潛意識里還是怕死!下意識的還是開傘............”
“這倒是個好辦法,改天我得試試!”
“好啊!到時候我給你當教練............”
兩人相視一笑!
像是兩個久違的老朋友一樣,充滿溫情,默契的一笑!
方向嘆了口氣,“喝杯酒吧!”
“酒是真戒了!”
“陪我喝一杯,再接著戒!”
“好!”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又像是兩個久違的老朋友一樣,充滿溫情,默契的一笑!
方向起身,去向了吧臺。吧臺沒有人,但是有酒。不知名的紅酒。咖啡館里怎么會有酒?真是到處是問題............
酒杯找不到,咖啡用的馬克被倒是有。
馬克杯喝紅酒,很不搭。和這個世界都不搭的人,好像做什么都不同常人!
紅酒的液體很艷麗,倒在白色馬克杯里,完全破壞了馬克杯厚重溫暖的感覺。
兩個人舉杯,碰杯!
陳南只是泯了一口,而方向干了。
又不是賭酒,所以很隨意。方向自顧自的又滿上,舉杯,“一直想謝謝你的!”
“又開始矯情了!”
方向笑了,“不是矯情!若不是你,我就像是無數個受害人一樣,除了默默承受,別無他途!”
“其實鋒芒畢露也不好!太容易樹敵!比如我跟世家的關系就一直不錯!井水不犯河水!”
方向低眉,“你是翻江蛟,你總是隱沒風波里,而我是下山虎,我下山得填飽肚子不是?”
“我是不信風水的,那是封建迷信.............”
“我也不信!總是會有些神佛出現在我們的生命里...........”
陳南笑笑,“是嘛?”
“是啊!我記得我十一歲還是十二那年的過年,家里什么都沒有。人家是大魚大肉,而我卻餓得前胸貼后背。實在不行了,想起了二十里開外的安國寺,那里的貢品可以填飽肚子。就趁夜摸了過去。誰知道那里神佛面前的貢品,居然還是可以拍賣的!但是那里的齋堂上面掛著的齋食免費,又讓我喜出望外!”
“安國寺嗎?”
“對!那個年我就是在安國色的齋堂里過的。那里負責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總是微笑。無論我吃多少,都是微笑的讓我豆腐自由............”
“那個齋堂的老和尚就是你眼中的神佛?”
方向點點頭,“隔壁的大雄寶殿里的神佛不過就是塑了金身的泥胎而已...........”
“與人為善,說不定就是他人眼中的神佛!”
“是啊!我被關押的那一年里,我看不到任何神佛搭救!我更看不到面對權利這樣的龐然大物,我是何其的渺小!我遭遇了諸多的不公,我感受到了絕望!而你給了我希望!我覺得你就是我的神佛!”
“樂于助人,就是神佛!”
方向彈了一口氣,“是啊!人人與人為善,樂于助人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說完,舉杯,“敬你!我的神佛!”
方向坦然受之,一飲而盡,“我們倆一直夢寐以求的不就是這樣的世界嗎?”
陳南搖搖頭,“我們倆一直夢寐以求的是一個公平的世界!”
方向苦笑,“你覺得那可能嗎?”
陳南也是哭笑,“你覺得呢?”
方向搖搖頭,“不可能!”
陳南反問,“那你還要回去??”
方向看向了窗外,若有所思,“不回去我怎么對得起我那慘死的老婆?”
“你不回去,一樣可以為你老婆報仇啊?”
方向搖搖頭,“你應該知道我老婆臨死前遭遇過什么?如果只是隔岸觀火,葛家父子是會死!可是無法消弭我的心頭之恨!”
“葛雄被人所殺!或者被你折磨致死!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嗎?”
“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他死在別人手中,我會耿耿于懷!只有死在我手里,我或許會心安..........”
陳南有些憐惜的看著方向,“我們夢寐以求的那個公道的世界,是不是每個人都是平等的?”
“是!”
“那么公道的世界應該靠什么來維護,來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糾紛?”
“法律!”
“我們痛恨的這些世家,無非就是痛恨他們手握權利,肆意的踐踏法律,凌辱他人對吧?”
“對!”
陳南意味深長的看著方向,“只有在法律的不被褻瀆,踐踏!只有法律高高在上。才有可能造就一個公道的世界!你認可嗎?”
“當然認可!”
“那么,你回去手刃仇人!是不是越過了法律,以及踐踏的法律?”
方向苦笑一聲,“問題是,法律懲罰得了葛雄嗎?”
陳南搖搖頭,“問題是,你私下處刑,是不是和我們夢寐以求的公平世界背道而馳?”
方向只能點頭,“別無他法!”
陳南很認真的看著方向,“真的嗎?”、
方向很確定,“真的!”
陳南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也看向了窗外,“我也知道我很矛盾!我也知道你說的真的就是真的!法律確實懲罰不了葛雄!我只是覺得,他踐踏法律,你也踐踏法律,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區別呢?”
方向很認真的回答,“有的!我心中有神佛!所以我有敬畏心!而他沒有!”
陳南笑了,笑得很親切,“我得說明下,我并不是來阻止你的!我只是覺得我有一個如此聰明絕頂的小老鄉,我不想他英年早逝!畢竟,可以和我聊得投機的人目前來看,就你一個!你我都很清楚,你這次回去,會有多危險!”
方向笑了,“下山虎猛打猛沖,翻江蛟居高旁觀!有你在,我不擔心我的安危!”
陳南卻收斂了笑容,“你不要指望我!這個世界上知道我還活著的就你和韓雨!我是個死人!我與這個世界再無聯系!”
方向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此番現身,是準備和我聯手,大干一番呢?”
“干多大?”
“干出一個公平的世界!!!!”
“你自己剛才也說了,那是不可能的!”
方向黯然,“可是................”
“可是我們總得試試是吧?”
方向點點頭,“萬一成真了呢?”
陳南很嚴肅的看著方向,“永遠不要做一個理想主義者!這很致命!!!!”
方向笑了,似乎又有些忍不住,“我們掌握著脈搏,說不定...........”
陳南依舊很嚴肅,“以個人之力去對抗幾千年的底蘊,飛蛾撲火!”
方向又給陳南倒了一杯紅酒,“我聽你的!”
陳南搖搖頭,“我說了,現在的我和這個世界沒有聯系!你聽你自己的!”
方向認真的看著陳南,“不阻止,不干涉,你真的準備和這個世界不聯系?”
“是啊!不聯系了............”陳南的樣子很疲憊,“聯系多了,說不定真的哪天就忘記了開降落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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