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霓裳鐵衣曲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援兵
  “這——”聽到這里,曹文宗不禁倒吸了口涼氣:“這步射也還罷了,騎射著實不易呀,若是尋常人,只怕一箭都射不中也不奇怪!”

  “那是自然,中大兄這些天肯定也沒閑著,若論步卒多少,我肯定不如他多,不過從百濟交手的經驗看,倭人并不善用騎隊,兩軍之勝負關鍵就在騎兵上!”

  “明公這么說,自然是不錯的!”曹文宗笑道:“只是以屬下所見,倭人的馬著實一般,若是是用來沖陣,恐怕不成!”

  正如曹文宗所說的,大和王朝作為一個渡來人建立的國家,雖然沒少花力氣從朝鮮半島運來馬匹來改善戰馬的水準,但結果只能說差強人意,倭人軍中馬匹普遍要比唐軍的戰馬肩高矮兩到三個手掌,這個差距在戰陣對沖時可就是關乎生死的差距了。為此,王文佐也是煞費苦心:“是呀,所以我打算用倭人當騎射手,回旋夾射破之!”說話間,他便跳下回廊,拔出佩刀在地上一邊畫一邊解說起來。

  由于李唐先祖出身于武川,對于騎兵的運用十分重視,在歷次內外戰爭中,唐軍的騎兵都承擔了主要的攻擊任務,大體來說,步卒作為本陣中堅,護衛輜重,為騎兵的突擊間隙提供相應的保護,并配合騎兵的攻擊,而騎兵則擔任斥候、突陣、迂回、側擊、驅逐敵軍騎兵等任務。在這種軍事體系下成長起來的王文佐,當然也習慣于先用蝎子、投石機、弓箭手等火力打擊敵人陣線上的薄弱點,然后用騎兵撕裂缺口,最后再夾擊或者側擊敵軍本陣,奪取勝利。

  但眼下他手中并無強大的騎兵部隊,即便百濟的援兵趕到,手頭的唐軍騎兵也不會超過三百騎,而中大兄的兵力應該不會少于三萬人(在這段時間他應該還能從控制的領國獲取援兵),在如此大規模的會戰中,區區三百騎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是太小了。所以王文佐只能想盡辦法來那些前來投靠的倭人豪強中選拔騎射手來加強自己的騎兵,好實現自己的戰術設想:選擇敵陣的薄弱地帶,先用甲騎作沖突敵陣狀,敵軍自然會將弓手撤走,換上排成密集橫隊的矛手抵抗,然后騎射手便橫掠敵陣,射殺毫無遮攔的敵軍步卒,待敵陣松動后,甲騎隨后破陣。

  “原來如此!”曹文宗笑道:“我道明公為何要這么測試騎射,馬上六斗弓,卻射這么近的靶子,快馬之下還連射四個靶子,原來是有這等妙處!”

  “倭人軍中少有強弩,所以騎射手便可逼近,用大弓重矢,射要害,中者輒斃,如此一來,只需兩三輪,敵陣自然解體!再用鐵騎沖之,必可破敵!”

  王文佐這次選用的其實就是后世西方的手槍騎兵半回旋戰術,這種戰術主要用于應對當時的長槍方陣,只不過將簧輪手槍換成了騎弓。他之所以測試騎射手時將草人靶子放在十步的距離,就是為了讓騎射手近距離射擊——這樣才能確保足夠的殺傷力,給敵軍步兵足夠的威懾,為后面的騎兵打開缺口。….“屬下明白了!”曹文宗點了點頭。

  “這種射法倭人應該還不習慣,你可以先讓應募的倭人多試試,免得到了那天沒幾個能過關,臉面上就太不好看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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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吹拂,海船滑過陸岬,駛入海灣。

  物部守熊來到站在船首的守君大石身旁,前方隱約可以看到冬日荒蕪的海岸,上方是荒草遍布的山嶺,白色的花崗巖山體從地底冒出來,仿佛巨大的白色城墻。

  “馬上就要到難波津了!”物部守熊回憶道:“當初我們就是在那兒上船的,葛城說要仿效神功皇后,擊敗新羅人,奪回任那四郡,出兵半島,恢復百濟!大家一起高呼‘萬歲’‘萬歲’!”

  “然后呢!”守君大石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然后?”物部守熊露出一絲苦笑:“一個敗仗接著一個敗仗,最后輸了個底朝天唄!”

  “現在看來倒也未必算輸!”守君大石笑道:“你看,咱們現在不是又回來了嗎?還有唐人的援兵,如果我們這次能打贏,以前輸掉的都能贏回來,而葛城恐怕就要萬劫不復了!”

  “是呀!”物部守熊笑了起來:“唐人不是有句話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咱們在百濟當了俘虜,現在看來未必是壞事!”

  守君大石點了點頭,剛想說話,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閉口不言,原來定惠和伊吉連博德也走過來了。守君大石和物部守熊戒備的看著兩人,雖然這兩人現在也在王文佐手下做事,但他們之前卻是葛城一派的,定惠更是中臣鐮足的長子,即便是現在,兩撥人心里還是不對付。

  “能夠重新看到家鄉的景色,真的是感慨萬千呀!二位是不是也這么覺得呀?”伊吉連博德笑道。

  “是呀!”守君大石應付了一句,笑道:“上次離開時中大兄還是執掌國政之人,這次卻成了逆賊,著實是想不到呀!”

  守君大石這番話明顯意有所指,定惠臉色微變,剛想說些什么,卻被伊吉連博德拉住了。

  “是呀,不過這世事就好像這大海一樣,變幻無常。像我們這等庸人也只有隨波逐流,茍全性命,二位覺得是不是呀?”

  “我和物部兄是庸人不假,二位就不是了!”守君大石笑道:“二位在倭國時是深得天皇和中大兄皇子信重之人,去了大唐又成了王使君手下的紅人。不像我們當初在倭國被人排擠打壓,派到百濟去當炮灰,到了大唐,也不及二位順風順水,只有羨慕的份!”

  “羨慕的份?”伊吉連博德笑了起來:“為何這么說?”

  “王使君要的是葛城的命,而中臣鐮足是葛城的得力手下!”守君大石指了指定惠:“父子二人各處一方,左右逢源,相互扶持,無論哪邊贏了都不吃虧,我們豈有不羨慕之理?”….“你——”定惠聞言大怒,右手已經按在腰間刀柄上,怒道:“貧僧上船之時,家父就已經說了,當效命祖上,父子便是陌路。你這般陰陽怪氣,是何意思?”

  “呵呵!”守君大石笑了起來:“你這是作甚?莫不是要殺我滅口?只可惜你有刀,我亦有刀!動起手來,誰死誰生倒也不一定!”說罷他和物部連熊也都按刀而立,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你們這是作甚?”

  身后傳來了賀拔雍的聲音,四人回頭一看,卻是賀拔雍和元驁烈也上了甲板,趕忙斂衽下拜。賀拔雍冷笑了一聲:“我也不管你們私下里有什么勾當,反正眼下在軍中,若是違背軍法,便依照軍法行事!”

  四人應了一聲,灰溜溜的退了下去,賀拔雍冷哼了一聲:“這幾個倭人,平日里看不出來,怎么上船之后就和烏眼雞一樣,幾句話就要拔刀子了,著實讓人頭疼!”

  “平時他們又沒什么來往,自然不會爭吵!現在在一條船上,自然兩看生厭!”元驁烈笑道:“再說照我看這也未必是壞事!”

  “還不是壞事?”賀拔雍冷笑道:“敢情你是副將就不擔責任是吧?要是打起來出了人命,三郎怪罪下來,咱倆一起吃鞭子,你也跑不了!”

  元驁烈笑道:“賀拔,照我看三郎對于這些倭人私底下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否則何必又讓我們把兩批人都帶來了?你想想,這可是人家的地盤,來了這里人家就是主,我們不過是客罷了,若是他們還抱成團,還能使喚的動?”

  “不錯!定然是如此!”賀拔雍看了元驁烈一眼:“居然連這些你都能想到,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呀!”

  “嘿嘿!”元驁烈笑了兩聲:“三郎這趟從長安回來便是權知熊津都督府,倭國撫慰大使,這升官升的就和長了翅膀一樣。他就算再念舊情,提攜咱們幾個舊兄弟,咱們也得自己用點心、爭點氣,要是爛泥扶不上墻,不但對不起三郎,也對不起咱們自己。”

  “不錯!”賀拔雍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三郎念舊情自然是不必說了,這次自個兒去倭國打開了局面,讓咱們當后繼,自古以來哪有屬官給上官當后繼的道理?咱們若是把這些船人馬妥妥的帶到倭國,也沒臉見三郎!”

  “路上遇到風浪,還是折損了一條船,上百人,七八匹馬!”元驁烈嘆了口氣。

  “遠渡重洋,只損失這么點已經算是不錯了!”賀拔雍嘆了口氣,向身后望去,只見兩條大型沙船正緊隨其后,后面是更多大小不一的船只,乘著晚潮航行,排成一條松散的單行縱隊,向后綿延了數里,看著那些船帆,賀拔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賀拔,還有件事情,你聽說了嗎?”元驁烈突然壓低聲音,靠了過來。….“啥事?”

  “就是三郎派回來那條船!聽說艙底裝滿了金銀,還有各種皮裘,底艙塞得滿滿當當的!”元驁烈笑道。

  “有這等事?你從哪里知道的?”賀拔雍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點風聲,一點風聲!”元驁烈笑道:“按這么說,這倭國可比百濟富饒多了,老崔跟著三郎先到肯定得了不少好處!”

  賀拔雍掃了元驁烈一眼,冷笑道:“你這家伙,總是聽風就是雨的,一點風聲也敢亂說,真是不要腦袋了!”

  “我這可不是胡說!”元驁烈笑道:“幾個水手和押船的軍士都有說了,而且船到后當天晚上,沈法僧和桑丘兩人親自帶人押送了好幾輛大車運回了府邸,啥事要他們兩個一起去?”

  賀拔雍沒有說話,王文佐離開百濟時,將手中的兵權交給了沈法僧,而桑丘的身份雖然不高,但是王文佐的私奴兼管家,這兩個人一起深夜帶人去碼頭押貨,多半是王文佐的私人財物。

  “如何,我猜的不錯吧?”元驁烈見賀拔雍沒說話,笑道。

  “對也好,錯也好,這都不是我們該問的!”賀拔雍冷聲道:“三郎是什么人你我都知道,他豈是貪愛私財的人?只不過這些事情敏感的很,知道的人太多會惹來麻煩罷了。今日這事我只當你沒說過,你也后也不要再提!”

  元驁烈被搶白了一番,心中也有些不快:“你說的這些我豈不知道?若非是自家老兄弟,我也不會與你說。你若是不想聽,我以后不說便是!”

  這時桅桿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有船,有船過來了!”

  瞭望手的喊聲讓兩人立刻將方才的爭執拋諸腦后,賀拔雍道:“快,快吹響號角,讓所有人戒備。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妄發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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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王寺。

  王文佐站在回廊,正聚精會神的觀賞著墻上的壁畫,隨著戰事的結束,原先堆放在回廊的許多雜物都被搬走了,他也終于有余暇觀賞這些古代百濟藝術家們的瑰寶了,與王文佐穿越前看過的近現代藝術品相比,雖然他們的工藝還很粗陋,但能夠看出這些創作者們的熱情和信仰。

  “府君、府君!”

  王文佐轉過身,看到崔弘度正沿著回廊跑了過來,為了跑快些他甚至撩起長袍的前擺,扎在腰帶上,最近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出什么事了?”王文佐笑道:“弘度這幅樣子可是有失體面呀!”

  “顧不得了!”崔弘度笑道:“府君,百濟的援兵到了!”

  “這么快!船上有誰?路上可有損失!”王文佐吃了一驚,依照他的預算,即便一切順利,百濟的援兵也要再過三四天才會到,當然,如果帶著金銀皮裘回去的送信船中途沉沒或者被大風吹到九州、新羅的港口,那援兵恐怕永遠也不會到了,這種最壞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

  “賀拔雍和元驁烈在船上,途中遇到風浪,損失了一條船,百來人,還有七八匹馬,由于順風的緣故,船比預料的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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