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香和梁進倉這娘倆,聽完黃秋艷得意洋洋的介紹,均默默無語。
明知道吳家父子和黃秋艷都在眼巴巴地,等著姓梁的發出驚嘆。
但是兩個姓梁的實在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和神經,說出有違良知的恭維話。
明明瞪眼看清楚了老嗚一家就要邁進火坑,在無法阻止的情況下,不說慫恿的話,不去推一把,這是做人起碼的良心。
只不過姓梁的這種良心之舉,讓黃秋艷相當失望,相當不滿。
吳家父子還客氣地挽留兩位姓梁的在廠里吃了午飯再走。
黃秋艷的態度就十分冷淡了。
第一,她如此精彩絕倫地演講,把木器廠真正的秘訣毫無保留地都展示出來,居然引起姓梁的轟動。
當然,她能如此透徹,迫不及待說出自己的規劃,主要就是展示給梁進倉看的。
讓他看看當初沒有把握住的女人,是如何地女強人。
梁進倉沒有表現出震撼,可見并沒有對錯過如此的好女人而悔得腸子都綠了。
第二,梁進倉大言不慚,帶他小姑來交流過承包經驗之后,木器廠找不到司機,運輸困難的問題就會解決。
誰能想到,根本就沒給解決。
就是個餿主意。
而且是個讓黃秋艷很生氣的餿主意。
梁秀香農修廠的大解放包給了她侄子,她居然建議黃秋艷把木器廠的大解放也包出去。
理由是廠子小,養那么大一輛車太燒錢。
包出去,就是甩掉一個燒錢的大包袱,而且還能收取包出去的租賃費。
等用車送家具的時候,可以從拖拉機站租拖拉機。
甚至梁進倉給她建議,買一個舊拖拉機的拖斗,改裝成平板。
到時候只從拖拉機站租一個拖拉機頭就行,用來運送家具比用汽車拉得多,還裝卸方便。
不過,對于黃秋艷來說,拉得再多,裝卸再方便,就是太掉價。
堂堂的夏山鎮木器廠,居然用拖拉機運送家具,說出去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其實,說白了,還是黃秋艷那個嫁司機的夢想在作祟,以及當今社會汽車的稀缺性帶來的汽車的神秘感。
廠里有一輛“屬于她”的大解放,這么光宗耀祖的事,她怎么可能讓大解放離開自己的控制呢!
梁進倉本以為是給她來送福利的,既給她解決了運輸問題,又甩掉一個燒錢的大包袱,還能收租金。
沒想到居然沒有被采納。
梁進倉終于發現,自己跟她不是一個星球的人。
窮盡自己所有的人生經驗,也不可能做到了解和理解黃秋艷的言行和思想。
兩個姓梁的被熱熱烈烈地迎進木器廠,冷冷淡淡地送出來。
娘倆心情都很郁悶。
并不是因為對方前恭后倨的態度,而是因為看到一個反面教材,心里堵得慌。
好好的一個木器廠,毀在一個心比天高的女人手里。
他們姓吳的虧本活該,只是連累了木器廠百十號工人。
還有現在就已經深受其害的孫延成等人。
梁進倉來之前,已經跟石國良和孫玉業他們約好了,今天中午在國營飯店會面。
孫延成臨時來不了,他病了。
梁進倉去飯店之前,和小姑先去孫延成那里探望一下。
老孫病得不輕。
腰里莫名其妙鼓了一個大包。
整個人的精氣神好像全讓那個大包給抽走了。
大包長得油光锃亮像個小西瓜似的,長勢旺盛。
孫延成這位宿主卻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他覺得這不是什么好病。
大概大限之日到了。
也不敢到醫院去看。
就是躺在炕上等死。
梁進倉和小姑提著禮物進來,看到他家絡繹不絕都有探望的。
幾個徒弟還輪番守在師父這里,跟師父聊天解悶。
可是哪有話題啊,孫延成說話都沒力氣。
他的家人和徒弟們沒法勸他去醫院,只能暗暗商量,準備后事吧。
孫延成看到小梁來了,故人相見,這才勉強打起一些精神。
也能說話了,看起來臉色也有所紅潤。
他的家人卻是很緊張,都到堂屋里商量,他這是不是回光返照。
孫業委一看到梁叔來了,眼淚就止不住,可是又怕師父看到,就跑到外面去了。
梁進倉乍一見老孫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
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老孫都脫相了。
要知道,暴瘦,無力,等等這些表現,一般就是惡性腫瘤。
翻譯過來就是癌癥。
而且看起來還是晚期。
坐下來隨便聊了幾句家常,然后肯定要問老孫這病,有什么感覺啊。
孫延成對小梁,雖然相差二十歲,但是早已經引為知己,看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也不瞞他,讓幾個徒弟扶著,把褲子往下拉一點,上衣撩上去,露出腰部右后側那個鮮亮的大包。
“就是讓這個東西給鬧的!”孫延成有氣無力苦笑一下,做出很豁達的樣子。
梁進倉臉上閃過詫異之色,伸手在大包上面輕輕按了按,一個沒忍住,居然“噗”地笑場了。
陪在這里的幾個徒弟,那可是深受師父教授之恩,師父手底下最受寵,他們對師父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當然這幾年跟這位梁叔也是相當熟了,雖然梁叔比他們都小,可還是對梁叔很尊敬。
可是今天一看姓梁的如此不莊重,自己師父都要死了,他看到師父長這么大瘤子,居然笑噴了。
幾個徒弟都對姓梁的怒目而視。
梁叔才不管幾個徒弟怒目不怒目呢。
笑著說道:“老孫啊,你氣性夠大的!”
孫延成一愣:“什么意思?”
“嘁!”梁進倉沒好氣似的把孫延成上衣往下一拉,“不就是不在木器廠干了,不就是競標沒爭過姓吳的,這么點兒事,值當的你氣成這樣?”
“我——”孫延成不服氣地分辨道,“誰生氣了,我才沒往心里去呢!”
“還跟我不承認,明明腰里都氣得鼓起一個大氣包,錚明瓦亮就擺在這里呢,你能賴得過去?”
“氣——包?”孫延成和幾個徒弟驚訝極了。
梁進倉又把他的上衣撩上去,在大包上按了按:“里面除了一點液體,基本就是氣,不是氣包是什么?拿根針來,我給他戳破!”
哎哎哎,徒弟們嚇壞了,這是準備要了師父的命!
其實梁進倉也不過就是說笑話而已。
這樣的大氣包,就是悶氣郁結而成,只要心態調整回來,慢慢自己就消了。
在他撿到的記憶當中,見過好幾個類似的東西。
有的就是好好的當著官,被人架空,然后合力把他抬下馬。
回來以后郁悶,就鼓包。
還有的就是力求進步,為了某個位置奮斗了好幾年,眼看就要到手,而且上邊已經內定,下邊也知道他要上位了。
到末后宣布的時候,沒他的事兒。
回來也鼓包。
最可笑的是有個當官的正常退休,居然完全適應不了人走茶涼的落差,也鼓包。
只不過每個人鼓包的位置,大小,情況都不盡相同而已。
這種氣包不致命,也不算病,或者最多算是心病的外在表現。
總比有些人被抬下馬,回來沒兩年在肚子里偷著長瘤子強多了,那可是要人命的病。
梁進倉沒想到孫延成如此強大的人,就是因為干了半輩子的木器廠突然沒他的事兒了,一年不少于兩千塊錢的收入也沒了。
就能氣得鼓出這么大一個包來。
看來,氣性大未必是好事。
再者,梁進倉猜測,孫延成從小跟著師父練武,身體好,未必心態就強大。
而且孫延成人生這四十來年,生長在夏山街,總體來說相當順遂。
被人從木器廠擠走,連工作都沒了,對他來說算是今生第一次遇到坎坷。
也就承受不住了。
鼓一個包,他就以為肯定是致命的病。
精神先自己垮了。
“起來吧!”梁進倉笑著說:“我跟良哥和孫玉業兄妹倆說好了,今中午一起吃飯。
說你病了去不了。
現在看來你是裝病。
趕緊起來,一起吃飯去,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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