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這是怎么回事？”李于透過手里的瞄準鏡望著從車窗里走出來的男人，他移開了自己的眼神，朝著駕駛艙里的黃隊長輕言道：“隊長，他們不是感染者。”
“那可不一定。。。”陳小云陰陽怪氣的說道：“誰知道呢，興許，是來打劫我們車子的。。。嗯吶，就是這么回事。”
“陳醫生，你沒看見，他們的車子有好幾輛比我高級幾百倍，他們從車子里出來，為什么要搶劫我們的車子？”博康輕聲的疑惑著，眼前的場景顯得格外詭異。
“應該是前方有狀況。”黃隊長瞇著小眼觀察了一陣，他熄滅了車子引擎，然后回頭道：“博康和曼龍，你們去一個問下情況，那些人看見李于拿著槍，應該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你們過去，問問看是怎么回事。李于，你繼續提高警惕，一有狀況，就開槍。”
“開槍？”曼龍弱弱的問道：“NO，他們。。。不是感染者。”
“我知道。”黃隊長輕聲回答：“但是總要保證你們的安全，對吧？”
“行，我去。。。”古曼龍小聲的回應：“我知道他們不是感染者，看上去更像一群落難的人”。
“兄弟，我跟你過去。”博康說道：“兩個人聽得仔細，你就站在我身后跟著走就可以。”
“行，注意安全，李于，你在車后斗保持警惕，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黃隊長說道：“這世道，人有時候比感染者更可怕。”
“放心，兄弟，我在后面給你們撐腰。”李于冷靜的說著，把槍繼續架在了車頭頂上，俯身凝視瞄準鏡，他把目光對準了車流更遠的位置，那里似乎也有人從車里陸陸續續的露出了腦袋。
博康和古曼龍從車后斗跳了下來，慢慢的朝著距離最近的中年男子走去，隧道燈下，他的腦袋油光發亮，挺著將軍肚，古曼龍一眼就識到了那如同大肚宰相垂掛著的閃著金光的名牌皮帶LOGO。
他依然保持著兩手投降的姿勢，陪著笑臉又看似好奇的望著穿著白色防護服的兩人，并且上下打量。
當古曼龍和博康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他開口道：“自己人，自己人。。。”
古曼龍和博康面面相覷，博康問道：“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放下了雙手，他朝著后面密密麻麻的車流揮了揮手：“知道，你們是自己人，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
古曼龍被這個賠笑的中年男人問傻了：“什么自己人？”
他表情古怪的笑著說：“誒。。。不能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對吧，就是不能說。”
“什么意思呢？”古曼龍更是費勁。
“我們是CM聯合隊的隊員。”博康清了清嗓子，抬著腦袋，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你所看見的這一層白色的防護服下是制服，說明白一點，你也看見后面我們隊員架著的槍，如果不說實話，我們也就不客氣了。”
博康半威脅的話語，把這個中年男子和身邊那些神情落魄的人弄得格外的緊張。而博康就透過他的鏡片觀察著這個男人的表情，他也沒有想過，自己說出自己是CM的時候，會如此的自然。
“CM。。。”
身后的人竊竊私語著，女人抱著孩子重新躲回了車子里。
身后來了一個女人，年紀約有40左右，妝容精致，打扮入時，她走到了這個中年男子的身邊，然后小聲的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中年男子收住了笑容，眼神透過面罩還有防護服朝著里面盯了半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有看出你們是CM。。。對不住。”他雙手合十，表示抱歉。
“所以，告訴我們前面是什么情況，為什么你們都停在這里。”
“我們也不想。”那女士說道：“開車過去是不可能了，翡翠公園三叉路口，包括通往琉璃寺的道路都封住了，人可以走，車不能走，而且想要離開這里前往爐火石隧道，聽說那條路中間設置了水泥墻路障。”
“不是水泥墻路障，我聽說是鋼筋的，機器閘門還是啥的？”身后又過來了兩個男人，他們補充道：“聽說從翡翠公園西門直行的那條通往西部的爐火石的道路，中間就有一棟這樣的閘門建筑，很高很高，估計是剛完成不久的建筑，你們也知道，那里很早就報導了隧道坍塌，所以西部幾乎沒有人會走，我猜是新蓋的。”
“所以。。。車子堵在這里了？”博康問道。
“那為什么。。。你們說是自己人。。。”曼龍疑惑的問道。
“這。。。”眾人面面相覷尷尬的互相看了看，倒是那個中年男子，回頭望了幾眼，挺著肚子敞開說道：“既然是CM隊員，也就不瞞你們了，你們現在趕來，想必也沒有在前三批的撤離名單當中，是吧？”
曼龍和博康互相對視了一眼。
“所以，你們應該也和我們一樣，有家屬在前三批的撤離名單里，不管是不是直系，這里你能看見的都和撤離人員多少沾親帶故的，我們肯定不在名單里，只是。。。”
“我明白了。”曼龍說道：“是名單上撤離的人透露風聲給你們？”
“小兄弟。。。不對，CM老大。。。別這樣說。。。別這樣說。。。”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的說著：“我們都知道一旦被抓了，就會害了自己家人和親戚，所以，我們等到他們撤離了，才敢走。”
“啥意思？”博康轉頭問曼龍。
“意思就是，最后一批撤離的人透露給他們撤離的地點和位置，他們必須得等到撤離的人走了，他們才敢上，這樣子即使被抓了，撤離的人也安全到了撤離的地方，不拖累他，是這樣理解的吧。”
“對。。。”身邊的中年女人說道：“就是這樣理解。。。所以他們不問各自姓名和來歷，都稱自己人。”
博康回頭朝著后面的工具車望了一眼，然后問道：“但是。。。據我說知，第三次撤離計劃在昨天就已經執行了。”
“的確是昨天。。。但是可靠的消息是并沒有順利撤離，就在今天。。。所以我們。。。也都在這里等著。”
“你的意思是，昨天的第三次撤離并沒有離開？那么他們在哪？”博康問道。
“還能是哪。。。就在隧道口前方，翡翠公園里。”中年男子回答。
“如果他們走了，也許還能開放名額。而且有人數限制，會放開一定的人。”女人在一旁開口說道。
“這也是內部消息？”博康問道。
女人搖了搖頭：“你聽過。。。幸存者微笑組織嗎？”
曼龍和博康再次互相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搖了搖頭。
“車上的廣播。。。我聽過。。。但就那一次，之后。。。就沒有聽到。”女人說道：“但是，并不是直白的告訴你，而是一道很費解的謎題，我才知道，爐火石隧道根本沒有坍塌。反正，我是不怕的，畢竟，我沒有人在撤離隊伍里，充其量，我也不是自己人。”
“所以。。。幾位大佬，你們是去翡翠公園？”中年男子問道。
“我們只是想要，離開隧道。。。”博康回答。
“如果大家都在隧道里，或許可以移動一下車輛，留一條路，讓我們離開。”曼龍說道。
“你們是CM，我們給你們讓路是天經地義，但是你瞧著。。。”中年男子朝著后面揮手指著：“并不是所有車子都有主人，而且前方還有好幾起車子互相碰撞的事故，早些時候，天上飄來了水母，我們不得不留在這里，一些在外面的人也跑了回來，不躲在隧道里。。。那就是死。。。”古曼龍和博康的心里咯噔了一聲。
中年女子也點了點頭：“大家都跑到隧道后面一點的地方，我知道在隧道出口的也都倒霉了。。。現在沒人敢靠近隧道出口，能躲在自己車里的都躲著。”
“這里面，有被水母襲擊的人嗎？”古曼龍慌張的問道。
“隧道里是沒有，跑進來的人也沒事，但是外面的人和隧道口的人。。。難說。。。”中年男子說道：“也沒有人敢到隧道口看，聽說有人就在隧道口，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那東西拐著彎，溜了進來，現在都躲在自己的車里安全，你們從外面進來，那水母云應該已經走了吧。。。”
“我們不久前的確碰過。。。”曼龍回答：“但是我們從隧道進來的路上并沒有看見什么異常。”
“那是當然。”女人插話到：“現在大部分還是聽廣播躲在家里自救，小部分想要逃，黑頭山隧道是最佳的選擇，沒有人會走一條大家知道已經坍塌還在搶修的西部隧道。”
“那隧道出口還能通車嗎？”博康問道。
“里面走不了，隧道外更不用說，車子長流，擁堵不堪，何況，路上躺滿了被襲擊倒地的人。。。”
“曼龍，我得把這個情況馬上告訴隊長。”博康說完，轉身朝著車子跑去。
留下了古曼龍一個人，面對著同樣驚慌失措的眾人。
博康把情況言簡意賅的復述給了黃隊長。
“所以。。。你的意思是。。。第三批撤離人員當真就是前往翡翠公園，而且還沒有離開？”李于在后車斗聽著博康的復述激動的說道。
“那些人應該和撤離的人沾親帶故，消息應該不假，他們不互相透露自己的身份，都稱自己人，但是現在最棘手的是，早些時候那些水母云也襲擊了這里。”
“收拾一下裝備，下車。”黃隊長命令著。
陳小云不解的轉頭看著這個平頭隊長：“我們不是應該掉頭？”
“不掉頭。。。”黃隊長盯著車上的電子儀器上的時間：“我們應該還有時間，不管什么情況，我們是一定要到翡翠公園，沒有回頭路。。。”
“嗯。。。人家好害怕，那東西。。。不是。。。”陳小云話還沒有說完，黃隊長擰起了裝備下了車廂，關上了車門。李于從后斗跳了下來，他激動的站在了黃隊長身邊。
如果第三次撤離計劃延遲，那么就代表著，他和黃隊長的家人就在前方的翡翠公園里。
陳小云見狀，拉開車門，怏怏不樂的下了車，跟在三人的背后朝著曼龍靠近。
“你。。。過來。”黃隊長指著站在曼龍邊上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知道誰在叫他，朝著后面望了一眼，看見了站在幾個人中間的黃隊長，他一手指向自己，歪頭問著曼龍：“叫我呢？”
“他是隊長。。。”曼龍輕聲的說道。
“哦。。。”他拉了一個長音，趕緊走了過去。
他逼供逼近的站在黃隊長一行人前，露出了他往常一樣叱咤各種飯局的笑臉：“大佬找我？不對，瞧我這張嘴，隊長您找我？”
“我還在想自己人是什么意思？剛才我的隊友跟我說，現在我算明白了，既然是自己人，我就告訴你我們的計劃，但是我就講一次。”
“行，隊長您說，我記在心里。”中年男子說道。
“我們的目標地點是翡翠公園，你也知道水母云剛襲擊這里，外面倒地的人很快就會感染，到時候會爬起來襲擊我們，我們會在他們爬起來的時候穿過這些倒地的人前往翡翠公園。”
“我們就是害怕，不知道該前進還是。。。”中年男子哭喪著臉說著，卻被隊長打斷。
“你只聽我說，不要插話。”
“是。”
“你呆會告訴隧道里的人，想跟著我們就要輕裝上陣，不要說話，注意腳下，不要亂摸東西，我們賭一個時間差，在那些人倒地爬起來前，進入翡翠公園。如果不想跟著的人，讓他們立即離開隧道，回到市區躲起來，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但是我們那么多人，能讓我們進去嗎？”中年男子問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知道我們的計劃，你想跟隧道里的說或者不想都隨你。”隊長說完，不管這個中年男子反應過來沒有，他回頭叫喚著伙伴。
“曼龍，跟上。”博康拉了一下呆在原地的曼龍，他看著隊長一行穿過了車流人群，而那個中年男子則被一群人圍繞著，那些人正在打聽為什么這五個人現在要朝著隧道口離開，或者跟他透露了什么消息。
“博康，你知道隊長跟那個中年大叔說了什么？”曼龍問道。
“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了他。”博康回頭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圍的中年男人：“只是，那么多人，你覺得他會把我們的計劃傳達給所有人嗎？”
“是什么計劃？”曼龍問道。
“跑過去翡翠公園，就這么簡單。”博康輕松的說著。
“隊長。”李于快步的移到了黃隊長身邊，他輕聲的說道：“他們都說是自己人，不透露任何撤離人的信息，如果隧道里的人全部跟我們走，那。。。會讓我們進去嗎？或者說。。。那么多人能放我們進去嗎？”
“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通往翡翠公園的路上。”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撓頭的曼龍，然后輕聲說道：“興許不讓我們進去，但是我們手里有王牌。”
李于回頭看了一眼緊跟著腳步的曼龍，他點了點頭：“是沒錯，是王牌。”
他們一群五人快速的在車流里穿行，身后剛開始跟著些人，曼龍回頭，看見了那個中年男人和女人正在奮力的跑來，有些依然躲在車廂里或者坐在隧道兩側，但是也有一些人看著這個隊伍穿行，默默的選擇跟在身后。
曼龍愣頭愣腦的跟在身后，他不知道為什么隊長明知道水母襲擊了前方，還一直朝著前方走。
“好刺激。。。”陳小云輕輕的笑著，握著自己的拳頭，硅膠手套滋滋作響。
很快，曼龍抬頭看見了隧道口的亮光，亮光的陰影把隧道口的弧頂拉得很長，汽車的輪廓卻越加明顯，那里一片安靜，各種轎車靜靜的停在放眼所能看見的位置，馬路上一片狼藉。
終于在離隧道口幾米的位置，黃隊長停下了腳步。
眾人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那熟悉的場景。。。曼龍愣在了原地，那多像。。。他去救曼莉的時候那于山隧道口滿地的倒下的人。
那些身后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卻卻私語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沒人開口問領頭的黃隊長這一群五人要如何穿過車流障礙和滿地倒地的感染者，也沒有人在他停下腳步多說一句。
中年男人和女人那渴望的神情，身邊那些疲憊不堪的眼神透露著疑問和希望，他們的腳步和黃隊長一群人保持著一致，隊伍也相隔著幾米開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種奇怪的默契讓曼龍覺得有些心疼。
他甚至剛才和他們聊天的時候想著，如果自己不是有那沾親帶故的關系，如果自己不是那么重要，那么會不會有人愿意冒著撤離被除名的風險，而把撤離的方向告訴他。
所以，這些稱呼為：“自己人”的人，在這條隧道里保持著一種默契，因為兩頭都是他們重要的人，但卻不是直系親屬。
“發啥呆呢，傻子。”陳小云說道：“沒見過那么多倒地的人？沒見過大場面？是啊。。。我也沒有見過。。。他們躺在馬路上是死了還是活著？還是半生不死呢？嘻嘻。”
她勾著下巴做思考狀，面罩和防護服讓陳小云的動作顯得滑稽。
“我記得我學過的。。。他們會爬起來。。。好刺激。”她自言自語著。
黃隊長又朝著隧道口走了兩步，也就是這兩步，李于警惕的架起了手里的槍，隨之博康也轉身把槍管朝著地上瞄準。
一陣唏噓聲在自己人隊伍里響起，他們停下了腳步，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跟進。
隧道口內的轎車旁，躺著仰面倒地的男人和女人，他們閉著眼睛，有些半睜著，看不見瞳孔，只能看見微紅的眼白，眼瞼在快速的抖動，嘴唇附近布滿了黏液和潰瘍，有些黃色和紅色帶血的水泡爬過了臉頰的一側。
李于把槍口抵在其中一個倒地的女人頭上，博康也把槍抵在了一側的男人頭上。
身后的自己人，有些捂住了眼睛，有些人被轎車擋住看不清視線，探頭想要查看究竟。
黃隊長卻望向了隧道口，那前方聳立的灰色建筑，那灰色大理石壘砌而成的如同一顆黑色寶石的地方，那龐大的建筑，像墓碑一樣矗立著，那一定就是礦石博物館。
那也不過百米開外。
“隊長。。。”李于等待黃隊長的命令。
黃隊長回過頭來，看著李于和博康，再看向四周倒地的被水母襲擊的人，他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子彈，也沒有時間，我們從水母云襲擊躲在醫院算起，離開那里到這里還不到一小時。”黃隊長指著那灰色的建筑說道：“那百米開外應該就是翡翠公園，現在，我們得跑過去，趁它們還沒有醒來。”他說道。
“那身后的人怎么辦？”曼龍問道。
“我把該說的都說了。”黃隊長開口說道：“跟緊我，留意自己的腳下，穿過車距的時候，不要觸碰任何東西，留意每一扇車窗玻璃，不要說話。。。也不要回頭看那些人有沒有跟來，就這樣一直跑到翡翠公園的入口。明白？”
他們幾人點了點頭。
曼龍還是忍不住望向隧道后方，不管那個中年男子傳達得是否到位，但是有些似乎看懂了黃隊長接下來的動作。
原本牽著女兒手的父母，把女兒抱在了手上。原本還拉著行李的男人，把行李推到了一邊。那個中年男人嘴里依然輕聲的念叨著，左右看著四處的人，他一定是在復述著黃隊長對他說過的話。
“走吧！”
黃隊長邁開了腿，一行五人緊挨著前行，曼龍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腳上，那瀝青路面不斷快速移到的雙腳，他要跨過倒地感染者攤在馬路上的手臂，露出的雙腳，甚至要跨過仰面朝天的感染者，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在盯著他看，下一秒馬上雙手抓住他的腳。他緊張到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他看著前方陳小云的背影，她瘦弱的身體背著包，正在兩輛車身留下的車距間穿行，他回頭，身后的博康朝著他比劃，讓他留意自己的腳步，是啊，原本該用跑的，但是感染者形成的障礙物卻讓他們跑不起來。
而留在隧道里的那一群自己人，有一些跟在了隊伍的后面，但是卻有一些，轉身朝著隧道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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