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末日孢子2 > (十)難民
  我很慶幸我還活著,我也很慶幸我能找到這部車,雖然它的前窗碎成了蜘蛛網,只有一把彎曲的雨刮咯吱咯吱劃過我的前窗玻璃,但是它至少完整。它讓我凍傷的身體能夠恢復溫度,我不能想象如果我繼續躺在瀝青馬路上昏迷著,那么這場雨和三山的夜晚將會帶走我的體溫,而我將會失溫而死。

  我倒了車,掉轉著車頭往十字路口北上,我希望能夠離開這里。

  車燈掃過了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照耀在這些殘垣碎片上,前方的道路幾部斜停在的轎車,我小心的在混亂的暴雨視線中越過,我害怕在車燈下掃出躺著的人,我今天看見的死人已經很多了。

  我以為我會害怕死人,我不知道為什么我那么鎮靜,為什么我能夠直視著盯著他們蒼白的或者布滿血水的臉孔,我只知道,當你在災難的中心時,有比死人更讓你害怕的是為什么只有你活著,然后你要怎樣繼續活下去。

  開過200米左右,黑頭山路漸漸的空曠,兩邊只有黑影搖曳的樹木和路燈,路上不見來車,但因為車窗碎裂痕跡加上視線不好,我開得很慢,始終在40-50左右的速度小心的行駛著。車上的車載收音機反復的播送著關于三山警告的通知,我確定了我在一條空曠無人的馬路上時,我發抖的方向盤移向了路邊安全的臨時通道里,我停住了車子,打開了雙閃,打開了車內燈。

  我找到的這部車是泉水市區的牌子,那是來自疫情爆發的區域,陌生女人的電話里告訴我,尸菌疫情已經進入了三山,車載廣播里也在反復的播放,而我就在這個車禍現場,意外的昏迷了幾個小時。

  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耳朵里都是颯颯作響的雨滴敲打金屬的悶聲,我想快速的轉動我發脹的腦子,從我所知道的尸菌信息里找出能夠讓我安心的信息。

  我在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我推測這里發生了疫情,所以人都跑光了,我唯一能判定的是,警車沒有接近這里而是在遠處設置了警告燈,提醒后車防止再次追尾也同時承擔起疏導交通的作用,但是卻見不到任何一個警察,哪怕是cm聯合隊員。也沒有什么原因會讓救護車放棄繼續拯救傷者的重任,而我就在救護車不遠處的位置昏迷了幾個小時。。。

  所有的推測結果,都讓我把結論引入了令人絕望的地步---疫情爆發。

  我脫下了外套,卷起了衣袖,撩起了衣服,那些發紅的擦傷和碎玻璃割傷的傷口依然疼痛,我知道尸菌是肉眼可見的,它們就像蒲公英一樣大小,隨風飄揚,有人描述它們貼近皮膚后就如同蚊子叮咬般鉆進皮膚內,然后隨著血液擴散到全身,但是幾乎大部分的人感覺不出來疼痛,就像被毛絮輕輕拂過皮膚一樣,一旦尸菌鉆進后,皮膚也許就會留下一個類似蚊子叮咬的痕跡,然后若干小時后就開始發燒。。。

  我在車燈下盯著我的傷口,我無法辨認我是否已經感染了尸菌,但是唯一我肯定的是。。。

  我應該在發燒。。。

  心里似乎一下縮緊,感覺血液都已經無法供應到我的大腦了,我想著自己不至于怎么倒霉,如果我感染了,我的父母該怎么辦,而我自己該怎么辦。。。

  身上的劃傷開始疼痛,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啃食,又疼又癢,正是這些傷口的疼痛,讓我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暖氣調到了最大,撲面而來的溫暖讓我喉嚨開始發癢,也讓我頭暈目眩。我的臉頰開始火辣辣的疼痛,我的眼睛所看見的東西,也開始若隱若現。

  我咳嗽了兩聲,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我分不出我的額頭是否發燙,但是雙頰的滾燙讓我感覺到了自己的體溫再不斷的攀升。

  我暗示自己,也許我沒有感染,更大的可能只是因為昏迷的過程淋濕了身體,加上三山冬天的氣溫,讓我感冒了。

  是的,我應該只是感冒,我不斷的暗示這自己。

  我放下手剎,踩著油門,沿著這條路繼續向前。

  直到我看見了前方道路上出現的亮光,那是幾盞功率強大的追燈,它所照耀的區域,就在隧道入口處前方500米的警戒區,那里設置了地樁路障和隔離帶,而且剛好設置在調頭區附近。

  led的指示牌燈就立在一側,那里寫著:黑頭山隧道禁止通行,請掉頭離開。

  我看見了led指示牌附近路沿處有一輛燒成了灰碳黑的轎車,漆黑的框架被浸沒在雨水中。

  我知道我將要進入的是黑頭山隧道封鎖隔離區,我意識到了我不能來這里,即使我迫切的想要離開三山回去海上市,即使我迫切的想要見到父母,即使我有千萬種理由,此刻我都不應該開來這里。

  因為。。。我感覺我在發燒。。。

  我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盤,我質問內心的自己,我問自己再干什么!為什么犯了這種糊涂。就像你喝酒開車還硬要往交警查酒駕的地方開。

  我即使有任何的理由表明自己是車禍的受害者,現在所有的理由都可能讓人懷疑。

  我放慢了速度,前方黑頭山單向往返隧道白熾燈燈火通明,三條瀝青車道一部車也沒有,在隧道前方的隔離區,停著幾部閃耀著警示燈的車子,我看見了標識著cm標志和三葉草標志的車子,看見了在這些一排排車子前的隔離帶邊上,朝著我靠近的一群身著黑色雨衣的cm隊員,其中一人,舉著指示燈要求我在隔離帶前掉頭離開。我稍微的松了一口氣,這里是封鎖區車子不能進入,如果是讓我掉頭而已。

  ”前方黑頭山隧道,禁止通行!“

  我聽見了有喇叭再朝著我喊著,但是那一群黑壓壓的cm隊員,我看不清究竟是誰手持著喇叭。

  “放慢車速!”喇叭朝著我喊道:“泉d772的車主,放慢速度。”

  我也許因為太過緊張想要離開這里,我的車頭幾乎差點撞到隔離帶,我趕緊踩了剎車,然后劃著10邁以下的速度,打了一個圓圈的方向盤。準備從調頭區離開這里。

  然而幾個持槍的cm卻突然攔在了我的車頭前,他們站在調頭區的彎道,追光也瞬間照耀著我的車子,我感覺到了強烈的白晝光芒,讓我幾乎無法直視前方。追燈的光芒已經掩蓋了他們手里朝著我的臉部照耀的手電光芒,我想我的模樣已經足夠憔悴和難堪了。

  他們手電筒敲了敲我的車窗玻璃。

  “泉d772的車主,請停車接受檢查!”

  我聽見的不再是喇叭聲,而是更加響亮的廣播聲,我的腦袋嗡嗡的響著,我的十個手指在方向盤上不斷的顫抖,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這不是一輛普通的車,這是一輛看似完整,但有著明顯交通肇事的車子,而我的樣子,也不是普通人的樣子,我的額頭上淌著血水和傷口,我的臉色蒼白無血色,即使我努力的裝作鎮定。單憑這兩點,我就可能在任何一個道口和關卡接受檢查。

  他們再次敲了敲我的車窗玻璃。我從龜裂的前車玻璃里,看見了慢慢朝著我包圍的三葉草疾控中心的人。

  我深深的洗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和常人一樣。

  我顫抖的搖下了車窗。冰冷的雨水和空氣劃過我的臉龐,我保持著鎮定的目光,朝著靠近車窗的cm隊員望去,我的余光掃過了其它人,他們注視著我的車況。

  “現在是宵禁時期,你開車來這里干什么!!!“他厲聲質問著:“你的車是泉水市的,怎么過來的?”

  “這部車不是我的。。。我本來預約了三葉草巴士離開。。。就在今天。。。”我的說話開始語無倫次,害怕讓我幾乎無法表白我腦海里準確的說詞和過程。他們似乎也不聽我說下去。

  ”駕駛證和身份證。。。”靠近車窗的人說到。

  我急忙朝著后座摸索著,那潮濕的衣服隨意的丟在后座,當我在摸索的時候,手電筒的光芒也跟隨著照耀,我知道車廂里亂成了一片,行李箱,衣服隨意安置。

  我在潮濕的衣服里摸索了半天,我找到了我的錢包,當我打開翻找身份證的時候,才發現,我身份證當時并沒有塞進錢包里,而是放在口袋里,然后口袋里已經空無一物。

  “身份證。。。可能在我發生車禍的時候丟了。。。”

  我閉上了眼睛,因為手電的強光刷在了我的臉上。

  “熄火。出來!”他們對我下了簡單的命令。我按照他們的要求打開車門,冰冷的雨水重新的拍打在我的臉上,他們讓我背對著他們,雙手扶住這輛冰冷的轎車門頂。

  我聽見他對著對講機說到:“4隊請過來,這里發現可疑難民。”

  “我不是難民。。。”我辯解道:“我錢包里有其它證件可以證明我的身份,我有銀行卡,有公交卡。。。”

  “不許動!!!”

  盡管我還在不斷的解釋著我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得到這部車,但是他們似乎已經不聽我說話了,三葉草的人馬上靠近了我,三人一組站在我的身后。他們拿著儀器朝著我的額頭照射,然后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有發燒的癥狀。。。”

  我不知道他們這個儀器是如何操作的,暴雨下應該無法精準的側料我的體溫,但是他們卻這么做了。

  “別擔心。”其中一個三葉草的人說到:“你也許只是感冒了,我們需要你配合跟我們到前面的隔離中心。我們會送你到三葉草疾控中心隔離,等你燒退了,我們會讓你離開。”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他們三個人中誰說的,他們都戴著面罩,我看不見正臉,雨中也辨不出面罩下的臉孔。

  我緩緩的轉過身,面對著這三個打扮像外星人模樣全副武裝的三葉草疾控中心的人,他們的身后,已經站著持槍對準我的cm隊員。我知道追光的焦點在我身上,我的目光瞟向了不遠處隔離帶附近的那幾輛燒焦的轎車。

  “把車子移到那角落去。然后下車。”身后的cm隊員下了命令。同時用手指出了一片區域,而那邊區域就是我看見的一堆被燒焦報廢的轎車。

  我濕淋淋的上了車,我看見三葉草的三個人已經退到了一邊,那群cm持著搶對著我,我發動油門,透過玻璃看著封鎖區的一切。我不知道還有幾把槍是對著我的。

  “我不是難民。。。”我再一次的祈求他們。

  “往那里開,開慢點。”cm命令著,我車子開始移動,看見了手持火焰噴槍的cm隊員正朝著我要開去的目的地走去。是的,我沒有見過火焰噴槍長什么模樣,但是我知道那個角落堆積了被燃燒的轎車,我的車燈朝著那里照耀的時候,漆黑的角落也一同照亮了,這個地方不是一輛部燒焦的車,而是一堆燒焦的車,從封鎖區邊緣瀝青路面邊上的土路開始,這里更像一個廢棄的報廢汽車停車場。。。

  我的車子移動,追燈也跟著我移動,身后的一群cm隊員也舉著槍跟著我動,我相信,三葉草的目光也在跟著我的車子移動。

  火焰噴槍的隊員走到了指定的地點,他舉起了手電朝著我這里搖晃,我知道他要讓我開到那里。

  我的手一直在顫抖,我用最慢的速度慢慢朝著那里滑行,我相信,他們只是想要焚毀這部疑似感染的車子,我相信,他們只是要焚毀這部車子。。。

  我開到了指定地點,在那個身著黑色cm隊服帶著面罩背著火焰設備的隊員,手里的指示燈指示的地點。

  “熄火。。。”

  “我不是難民,我沒有。。。我沒有感染。。。”我顫抖的說著,我不知道他們將要干什么,我也不相信他們會那樣做,我能做的最壞的打算不是這個,因為我還沒有預料到我會發生什么,我會發生什么比遭遇這場車禍更可怕的災難。

  我的目光幾乎不敢和他們對視,我知道他們正看著我,他們的槍正在指著我,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到真槍實彈,而且指著我的腦袋。

  “熄火,下車,任何東西都不要帶。”他們對我下了命令。

  我顫抖的熄了火,然后,我看見了一道區別于頭頂追光的強烈遠光掃過我的車身,我朝著那里望去,刺眼的光芒讓我幾乎無法張開眼睛,我躲過了光芒的照耀,看見了用槍指著我的cm隊員,正在調轉槍口朝著黑頭山路。

  追燈瞬間從我的頭頂移開,這部傷痕累累的黑色轎車終于回歸到了雨夜中,我的眼睛瞬間清晰得多。他們的身上被打印上了一層由遠而近的黃色亮光。

  是的,一部車子正開著遠光燈朝著黑頭山隧道開來,而這道亮光的強烈程度,它不是一部轎車。

  幾盞追燈朝著封鎖區前方照耀,那是一輛帶著貨箱的大卡車!

  “前方的貨車,泉d5474,請減速停車!!!”大喇叭發著高分貝的命令聲。

  我想。。。這輛泉水市的卡車也許還不知道黑頭山設置了封鎖區,或者它知道。這輛卡車沒有任何剎車的痕跡,我想這樣近的距離應該已經看清了所有封鎖區的一切路障,即使追燈已經照耀在它的車身上,明顯的警告來車。大卡車依然毫無剎車痕跡。

  攔在封鎖區隔離帶前的cm,在卡車即將逼近的一瞬間,開了槍。

  是的,我聽見了槍聲打在金屬上噼里啪啦的聲音,但是只是一瞬間,他們就四散開來,因為卡車瘋狂的沖進了隔離帶,它的沖擊力讓隔離帶朝著四周崩開,閃耀著金屬火花,發出激烈的撞擊聲,這些金屬隔離帶似乎無法阻擋這部卡車肆無忌憚的前行,然而,正當開車即將進入隧道逃離的時候,隧道口的金屬樁突然升起。

  一股巨大的聲響,卡車的車頭扭曲成了一堆爛鐵,車后的集裝箱因為慣性朝著一側倒去,火焰在暴雨中肆孽的燃起。

  我的耳邊響起了警笛聲。。。

  嗚嗚。。。。。。。。。。

  側翻一地的集裝箱里。。。狼狽的爬出了一個蓬頭淤面的人。。。跟在他的身后的濃煙里又鉆出了一個人。。。集裝箱周圍的火焰越燒越旺,雨滴打在燃燒的火焰上,冒出了黑色的濃煙。。。

  我才發現,我的四周除了燒得焦黑的轎車框架,那些團團圍住我的cm隊員已經朝著那個火光聚攏,那幫三葉草的人也因為隔離帶的沖擊,不知去向,四周除了卡車的火焰和濃煙,已經殘破扭曲的隔離帶,朝著車禍中心聚攏的cm和三葉草工作人員,頭頂的追燈也移動到了事件中心。

  而隧道封鎖區的cm隊員,僅僅只是警惕的一圈一圈的圍繞著燃燒的卡車,他們看著從那車廂里鉆出來的人,沒有人搭把手,他們讓出了一個安全的圓圈距離里,看著火焰從小變大,任其肆意燃燒。。。

  留在黑暗中的我,顫抖的發動了油門,打開車燈,我能看見的,是車燈前沒有離開我車頭半步的手持火焰器的cm隊員,他似乎在等待著毀滅車輛的任務,然而發生了意外。當我打開遠光照耀他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撇開了雙眼。我急忙向后倒了車,調轉了車頭,逆行朝著我的方向開去,我不斷的回頭看著身后的火光,沒有人注意我,他們也沒有時間注意我,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我逆行的朝著來的方向加快油門,漆黑空曠的馬路,漸漸的亮了起來。前方突然出現了燈光,一盞一盞的,強光照耀著我的眼睛,我已經無法承受了,我看見了越來越多的車燈朝著我,他們開始打著雙閃,我右轉一個方向盤,車子朝著右側的隔離帶撞過去,我聽見了稀里嘩啦的玻璃碎裂的聲音,我的車子順利的從逆行的道路拐到了順行的方向,代價是我的擋風玻璃徹底的碎裂,暴雨劈頭蓋臉的朝著我的臉孔打來。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一個什么狼狽樣,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樣的勇氣,我開了很久,然后在緊急停車帶停了下來,我看著一側往黑頭山隧道的馬路,一輛接著一輛的車子朝著那里開去。

  風夾著雨從已經碎裂無幾的車窗里灑進來,左側的車頭燈已經報廢,駕駛室內已經完全無法阻擋寒意,一股燒焦的味道彌漫在我的駕駛艙里,我幾乎能夠看見冒著煙的前車蓋,我知道這輛車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我瞇著眼睛在黑頭山路的前方搜索,是的,昏黃的路燈后,我看見了零星的星光,那是一棟棟樓房里發出的光亮。

  我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我想回宿舍,此刻我想躺在溫暖的被窩里。。。我多想。。。

  我推開了駕駛室的車門,艱難的從駕駛位上挪了出來,渾身的疼痛也無法阻止我越發虛弱的身軀,但是我知道,現在我只能靠著我的兩雙腿朝著宿舍走。。。

  我抓起了我原來已經潮濕的夾克,讓它當我的遮雨的工具,我摸索到了碎玻璃渣上的手機,我顫抖將它放在我的口袋里。我不知道為什么我還要拿著這部陌生人的手機,拿著這一部我無法撥出去的手機。

  我的耳邊似乎傳來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說:你是騙子,我的媽媽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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