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混亂區東線移動了九天，才勉強趕在兩位數日子之前進入雷鳴國的邊境。
一路上王齊檢查了他在商路東線留下的三顆榕樹以及對應的難民團隊。
情況不能說盡如人意，但也不算差。
在饑荒中渡過一段時間的人，很容易把“弱肉強食”刻印在心底，三個團隊不約而同的在資源分配上，出現了向壯勞力大幅度傾斜的情況。
王齊也沒有要求他們改進，畢竟真追究起來，在隨時要面對小股小惡魔襲擾的生存環境下，壯勞力的數量和體能直接和整個團隊的存活率正相關，為長遠考慮，確實有必要優先保障壯勞力的狀態。
三個團隊沒有趁著王齊離開的時候重操舊業，在王齊看來已經算不錯的結果了。
當然就算真的又搶劫了也不算大事，再多宰掉幾個帶頭的就行，反正不會大開殺戒讓整個團隊失去生存希望。
抵達雷鳴邊境時，距離出發已經過去半個月出頭。
王齊離開雷鳴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對難民開放邊境。現在的情況明顯有些變化，可以看到幾人一組穿著雷鳴國軍事服裝的人，在難民棚屋群附近轉悠。
讓擔保員打聽了一嘴，說是在征兵。
搖搖頭，直接交錢過境。
雷鳴國的入境費在西北方向遭災后漲了好幾次，現在是按人頭算錢，大小不論，每人110元。
負責談價交錢的擔保員當場就驚了：“我們離開的時候才50吧！”
邊兵伸展脖子看一眼兩人身后又是巨熊又是成排馬車的陣仗，倒是沒有用強，只說：“那你們離開得有一兩個月了，現在這錢一天一個價，你們來的不巧，上午還是100。”
果然和王齊大人說的一樣，雷鳴國的貨幣系統正在走向崩潰。
但事還是要辦，擔保員回去問了兩句，回來詢問：“我們付銅錢，能不能少點？”
邊兵眼睛一亮，馬上又暗澹了。
如果是一般商人，這可是宰人的好機會，但后面那一串，看起來不太像商人啊。
做邊境業務，最重要的是得有眼色，最近很多人都因為得罪了從外面請來幫忙的法師，被遣去挑挑糞了。
“65一個，不能再少。”
擔保員捏著手指心算，說：“我們只有50面額的銅錢，25個人，1600您看行嗎。”
邊兵看向不遠裝作睡覺的隊長，看到那邊有了動作才應下：“1600就1600，快快快，后面還有人等著呢。”
收了錢，工作變得十分簡略，連馬車都沒檢查就放行了。
一過境，問題寶寶們又有問題，可惜這時候都在馬車上，不便說話，只能以詢問隨從和與騎馬同學相互討論為主。
很快他們的注意力被其他情況吸引走，難民和難民兵。
很容易就能注意到，距離邊境不到三里地的城市外面，也有大量棚屋和難民，不過和境外難民的狀態有著很大差異，他們大多數在服裝、面容整潔度方面都還有個人樣。
再行一段又碰到一隊大約八百余人的難民兵隊伍在移動，雖然也干凈了不少，可經過旁邊時看到的那副對生死完全麻木的神態，幾乎和外面的難民沒有兩樣。
晚上，王齊這一行和難民兵的臨時營地，距離不到二里地，能互相看到對方的篝火火光。
交流生們一邊在準備晚餐，就忍不住了：
“院長先生，為什么用銅錢能少那么多過境費？”
李想在喂白小角，王齊在另一邊和熊耳朵玩捉迷藏回答：“一切物資優先供應戰場的機制下，普通人有錢也買不到足量的物資，物價必然上漲。雷鳴國為了保證軍事行動，大概率還要另外印錢，這個時候市場上錢的總量相對于可購買物資來說太多了，會進一步加速物價上漲。
銅錢和紙幣的差異，現階段主要是由‘未來預期’導致的。
我們假設雷鳴國徹底完蛋，他們的紙幣是不是一定變成廢紙？而到時候，銅錢至少還能賣出銅價，一些產量較小品相較好的批次，還能有一些展示用途的溢價。
這樣的未來不是每個人能都做出判斷，但總歸會有一些人有意識的減少持有紙幣，增加銅幣、金條等貴金屬存貨，該行為會進一步增加銅錢的‘稀缺’屬性，使得它能在眼前保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幣值。”
“雷鳴國有沒有可能不印錢呢？”女交流生經常提一些偏門問題。
王齊仔細想想，搖頭：“不可能，紙幣不管最初基于什么標的，它本身的交易價值始終是來自發行方的信用，在整個國家即將被摧毀的情況下，把這筆積累起來的信用資產變現，是提高勝率最快捷穩妥的途徑。”
“……沒懂。”
王齊也就當嘮嗑，看一眼現場正在加熱的食物，以此舉例：“比如我們總共就這么點物資，你們手里剛好有買得起這筆物資的錢，我每天應該收你們的錢再做出這么多，你們每天付出勞動再把錢賺回去。
現在我通過發幣，強行加速貨幣貶值來推高物價，明天你們就只能買的起兩個餅，剩下的都是我的。但很明顯我這么發幣的后果是你們以后不會繼續持有我發的‘王幣’，以后我發的幣都會變成廢紙，這就是信用變現。”
“那豈不是很多人會變成窮人？”
“總比被魔族吃了的好。”這個答桉是獨身交流生說的。
王齊比較看好的疑似高官子弟的交流生給出評價：“就是這個思路，國家毀滅和信用破產之間，后者代價顯然更小，只要國家續存下去，再過一百年不會有人記得今天發生的事。”
帶女仆長出行的四環大官人朝著難民兵營地努嘴：“可這個狀態，不像是能續存的樣子。”
有留學生看向王齊這邊，他就笑笑：“這就是理論和現實的沖突，信用變現的確可以讓國家擁有應付全面戰爭的錢，但現在要面對的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戰爭，具體到一個個需要上前填命的士兵，選擇就比較有限。
這里面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既貨幣急速貶值期間，沒有人能保證幾個月后軍餉還買不買得起糧食，雇人的主要途徑會變成直接食物保障。疊加直面魔族的死亡率預期，待遇對于原本的雷鳴國民眾落差太大，個體資源稀釋殆盡之前不會有幾個人接受這樣的條件，所以他們只能選擇身體條件更差的境外難民來填線。”
聊著吃著，散伙休息前，王齊給他們打了個預防針：“我們現在做的都是理性人討論，到了前線就沒那么多理性人了，戰場的氣氛會讓很多人忘記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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