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睡著啦?”冉建鵬看著媳婦躡手躡腳的從女兒房中出來。
“睡著啦。”姚莉樂呵呵的甩掉拖鞋,上了床,拉過丈夫的一條胳膊枕在脖頸處。
“這么開心,有啥好事兒?”
“沒有,光聽閨女說中午吃飯的事兒了。鳳芝大姐一家真是好心人,難怪會在路上把咱閨女捎上車。”
“鳳芝大姐,是個善良人,長得也面善。”
“他們那個兒子你見到了嗎,玥玥說的挺有意思,中午鳳芝大姐光擠兌他了,把咱閨女樂壞了。”姚莉笑著說。
“瞥了一眼,挺精神的小伙子。”
“聽說學習非常好,是他們學校的年級第一。還是上次省理科知識競賽的冠軍呢,就是玥玥差一點兒去的那個競賽。”
“嗯,知道,不過玥玥的理科成績是略差一些,沒去也不算遺憾。”
“我倒沒遺憾。明天只有布列語一門了,那是玥玥的強項,加上已經考完的,剛才估了估,完全沒問題,妥妥的能進一中。”
“進一中有什么問題,一中校長都給咱們打電話了,肯定是早就看好咱閨女。”
“我知道,不過沒考完,總有些擔心。一晃兒,玥玥都要上高中了,等成績下來,我帶她去看看我爸,老人在世的時候,就希望孩子們能有個好前程,可惜連玥玥的面都沒見上。”
“好,找一天,咱們一家子都去。”
“上了一中,努力三年考個好大學,然后還要出國留學,讀碩士、讀博士……”姚莉掰著手指頭數著。
“呵呵呵,你想的真夠長遠。”
“那是,必須想長遠些,我也沒有個兄弟姐妹,就指著玥玥給他姥爺增光長臉了。”姚莉驕傲的說道。
“好好好,上,只要玥玥想上,上多久咱都供她。”冉建鵬拍了拍媳婦。
“唉,出國留學要好多錢的。”姚莉擔憂的說道。
“沒關系,我每個月多跑兩趟車,少歇幾天就有了,反正還早呢,不著急。”冉建鵬輕輕撫摸著媳婦的后背。
“那你就更累了。要是我爸那些東西還在就好了,哪怕隨便留下一兩件,咱們現在也不用費這心了。”姚莉偎依在丈夫懷里,突然抬起頭,“我爸當年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好東西,留到現在值老錢了。里面有一件是什么‘青花瓷’,據說是元朝仁宗年間的東西,我爸一直鎖著,我都沒見過。可惜也讓那些人翻了出來,在大門外摔成了碎片。”
看著媳婦一臉的遺憾和心疼,冉建鵬只能稍微用力摟了摟她,“不想那個了,碎了也好,當時留下來未必是好事。人也好,東西也罷,都是講究緣份的。就像昨天玥玥危急時刻遇到貴人,也是一種緣份。”
“我覺得你講話好有道理,”姚莉捏著丈夫的鼻子扭了扭,“可惜了,當時你要是和我一起考大學就好了,肯定比我有出息,都是為了我們耽誤的。”
“那不一定,我可沒有你聰明。”
“何以見得?”
“你不聰明,怎么能把我降的服服帖帖。”
“哪有?凈胡說。”姚莉紅著臉輕錘丈夫胸口。
當年的情況,冉建鵬家要比姚莉家好上百倍,這里說的好,是指成分好。冉建鵬的父親是火車司機,母親在鐵路食堂工作,都是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他跟姚莉是高中同學,高中時兩人就關系很好,甚至雙方家長也都見過孩子。可惜沒等高中畢業姚莉家就出了事情,雖然有人多方回護,姚家老兩口兒還是被分配去掃公共廁所,算是“改造”,姚莉也下了鄉。
冉建鵬義無反顧的跟著姚莉下鄉,倆人經過幾年的相處,然后結婚,生女。
大運動結束,冉建鵬回城接了父親的班,姚莉沒有出路。父母雖然沒被“迫害”,但也積勞成疾,大運動結束前先后去世。
剛巧趕上恢復高考,姚莉決定復習參加高考。孩子還小,媳婦無業還要準備高考,冉建鵬只能安心工作,掙錢養家。
其實當初高中時冉建鵬的學習成績比姚莉還要好上一些。
“都過去了,現在不是很好嗎,只要全家一起努力,沒有什么能難到咱們的。有我在,一切放心。”冉建鵬說道。
“嗯,有你在,真好。對了,你下次出差回來,咱們去鳳芝大姐家拜訪一下吧,這么大人情呢。”
“好,都聽你的。”
最后一天只有上午一門布列語考試,結束的也早,比語文數學少二十分鐘考試時間。
中午冉玥沒有再去劉鳳芝家吃飯,被送回家時,和胡同口接女兒的冉建鵬約好四天后全家正式登門拜訪。
“嚇煞人”的1991年中考結束了,小團隊成員都是興高采烈,尤其是喬娜,竟然信心滿滿的咨詢李愷,今年安城一中的錄取分數線會是多少。
喬娜的分數,大家對答案時已經估的差不多,上二中是毫無懸念的,至于一中,也有可能,不過僅僅是有可能。
放假第一天,李愷便帶著劉大龍回了伴山屯。“陳家老宅”的改造工程接近尾聲,只剩下邊角處的工作了。
“小老板,看看這個,早幾天整理出來的,你總不過來,我們不好處理。”老匠人抱著一塊磚讓李愷看,“在‘倒座房’墻角的位置發現的。”
一塊青磚,很厚很重,透著古樸的顏色。磚的側面,幼稚而笨拙的手法刻著圖案,兩個小孩兒手牽著手。左邊的小孩兒稍高一些,旁邊刻著三個字,“陳繼富”,右邊的小孩兒略矮一些,旁邊也刻著三個字,“陳繼財”。
應該是陳家的孩子,具體是誰,還要找村里的老人問一下。
李愷沒想著隨便丟棄,很有意義的東西,興許就是人家的念想兒。不過陳家好像是沒人了,大運動時“絕戶”的,遺體埋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估計是在哪個山旮旯里隨便刨了個坑。
“謝謝老師傅了,這塊磚先放在一邊吧,回頭我再處理。找個妥當的地方,盡量別碰到。”李愷向老匠人表示了感謝。
老匠人將磚放在東廂房,然后帶著工人們繼續收尾。
又看了一會兒,李愷便帶著劉大龍上了山。
“陳繼富?好像有印象,誰來著?我想想,我想想……”百福爺撓著頭使勁兒回憶著。
村里上歲數而且和自己相熟的人,除了親爺爺李振江,只有百福爺了。先問問百福爺,他不知道再去找爺爺。
“地主陳家的人。”李愷提示道。
“嗨,‘陳大富’啊,陳大富的學名兒就叫陳繼富,我們當年叫‘陳大富’叫習慣了,冷不丁說陳繼富,我都想不起來是誰。”百福爺一拍大腿,猛然醒悟。
“那陳繼財呢?聽著和陳繼富像是兄弟。”李愷又問道。
“……這個名字還真新鮮,一點兒印象沒有,不過你說起兄弟,我倒想起一件事兒來。”
“嗯,您說說。”
“當年老陳家在城里是有鋪面的,由一位老管家在城里盯著,逢年過節都會回陳家老宅,隨行的倒是有一個小孩兒,老管家對那個孩子畢恭畢敬的。會不會陳大富還有個兄弟,一直放在城里養。
不過從沒見在村里正式露過面,后來解放了,也沒見出現過,再后來就是……更沒見過個影子。”
“……還真有可能,那這個人是不是在世也不知道了?”
“按當時推算,現在也是六十來歲,照道理說還在。不過那幾年兵荒馬亂的,誰說得準,反正后來沒出現過。”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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