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怎么處理合適？”霍亞楠看著柳文濤。
“我覺得……咱們這里畢竟是合資企業，渡邊先生又是資方高薪聘請的技術專家，而且人家還是瀛國人……總要給他個交代吧。”柳文濤試探性的說道。
霍亞楠看著他，沒說話。
“渡邊先生畢竟是外國人，咱們惹不起，真要是在老板那里告一狀，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那工人這邊怎么交代，畢竟是渡邊先動的手。”
“工人？工人給什么交代，現在國企里下崗的，發不出工資的遍地都是，能有個地方掙錢，掙得還不少，早就樂瘋了，哪有膽子管閑事兒。必須把他們搞老實些，不然以后更得翻天，還以為是他們當家做主的時候呢。”
“那工人們要是不干怎么辦？”霍亞楠擔心的問道。
“咱們是私企，怎么處理他們都應該。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滾蛋。想掙錢的人有的是。這些人都是從機械廠出來的，咱們廠的工資，比機械廠高出一倍還要多，再加上獎金，快趕上過去的三倍了，不干，他們舍的？”
柳文濤是京城理工大學的高材生，大學畢業后又去到瀛國留學，所以一直自負高人一等，看不起這些“渾身機油味的工人”。
他是“華盛汽車廠”的總段長，屬于中層干部，職務上僅次于三位副總。
“我再想想吧。”霍亞楠靠在老板椅上，心煩的說道。
“還有什么可想的，一邊是高技術人才，還是外國人；一邊是幾個臭工人，怎么選擇，清楚得很。”
“要不，給肖總打個電話？”
“霍總，肖總不在，廠里的事情就是您負責，您要是這么點兒小事都請示他，不是說明您在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上缺乏果斷嗎？再說了，肖總只是臨時過渡一下，他是‘萊卡爾’那邊兒的人，遲早得走，這次回魔都述職，沒準兒就不回來了。他走了，您的機會不久來了嗎？所以說，現在正是您表現的時候。”
“……你先下去吧，有事情我再叫你。”
“好嘞，霍總您忙著。”柳文濤走出辦公室。
都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再多說就沒意思了。
中午，汽車廠公告欄貼出通告，員工韓曉樂，組織員工鬧事，攻擊技術工程師渡邊橫一，致使渡邊橫一受到嚴重傷害，給予開除處理；其余隨同鬧事者，扣罰本月獎金。再有鬧事者，一律開除。
汽車廠一片嘩然，一部分工人簇擁著韓曉樂找到行政辦公樓，要領導給個說法，為什么小鬼子隨便打人就行，他們還手就要被開除。
鬧事的大概占全體員工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雖然沒有跟著，但也無心工作，車間里不得不停產。
“你不是說不會有人跟著鬧事兒嗎？現在怎么回事兒？”霍亞楠氣憤的拍著桌子。
“我也沒想到，這幫工人膽子這么大，愣是嚇不住他們。要不，找幾個帶頭的，都開除掉。”柳文濤擦擦頭上的汗。
“放屁，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霍亞楠直接爆了粗口。
思索再三，霍亞楠還是拿起了電話，撥通了總經理肖泰格的電話。
“肖總，我是霍亞楠。”
“嗯，什么事？”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廠里出了點兒小狀況，是這樣……”霍亞楠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跟肖泰格匯報了一遍。
“這件事，你們處理的很不妥，怪不得工人們。”肖泰格慢條斯理的說著，“華夏的工人，一直是在國企中工作，跟你們接觸的西方管理方式不同，跟瀛國和鮮國的那種級別文化更是差異很大，需要個適應過程。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華夏和瀛國存在歷史遺留的舊怨，你這種處理方式，不但將事情更擴大化，甚至可能上升到另一個層面。”
“是是，我考慮的膚淺了，那現在應該怎么辦。”
“不好辦了，我現在也趕不回去，不過你可以去找一下李總。”
“李總？哪個李總？”
“哦，你和機械廠四車間的車間主任李焱聯系一下，就說……算了，還是我和他聯系吧。你記著，一會兒李主任去幫忙解決問題，你一切聽他的就好了。”
“好的，我一定積極配合。”
“不是配合，他怎么說，你就怎么做。”
“是。”
掛斷電話，霍亞楠仔細想了一下。李總？李主任？是同一個人，還是……
“霍總，現在怎么辦？”柳文濤急切的問道。
“等著，一會兒機械廠的李主任來幫忙處理。”
“李主任？這么大事情，就找一個小主任來處理，能行嗎？”
“肖總說能行，那就肯定沒問題。”
“好好。”
李焱掛斷電話，心里膈應的不行，這叫什么事兒。欺負華夏人嗎？還他娘是一個小鬼子。
那倆小鬼子李焱還遠遠地見到過。汽車廠建設階段，李焱以機械廠方面代表的身份去過幾次。
總要適當的了解下工程進度，畢竟他也是汽車廠股東……的家屬，關心自己的企業理所當然。
看不上那倆矮矬子，碰到工人就趾高氣昂的，見到肖泰格跟見到親爹似的，什么東西。
從小被李前進灌輸了很多當年的“舊事”，所以李焱對瀛國人有種與生俱來厭惡感。
算了，去一趟吧，總得解決啊。
肖泰格說留守的負責人是個女的，而且很年輕，工作上經驗不足，所以才把事情給激化了。
李焱覺得確實是，哪有這么辦事兒的。
“李主任。”汽車廠門衛跟李焱打招呼。
認識，也是機械廠保衛科調過來的，蹭過李焱不少的煙抽。
李焱甩過去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
對方接過煙放在兜里，并沒有和他一起抽，依舊筆直的站立著。
“怎么不抽？”
“工作時間，不能抽煙。”門衛答道。
“那你就這么站八個小時？”李焱不相信的問道。
“不用，我們一個班仨人，一人站半小時，輪流來。我再有十分鐘就可以休息了。休息時可以抽煙，不過要去廁所抽。”門衛“嘿嘿”笑著。
“那倆人呢？”李焱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警衛室。
“在那邊維護秩序呢，怕再發生激烈沖突。”
“嗯，挺好，這規矩不錯，比原來擠在警衛室里吹牛打牌強多了，沒怨氣吧。”
“沒有，人家給錢多，咱們總得對得起工資吧。”
“好樣的，”李焱把手里剛打開的“中華”塞進他兜里，“給你們了。”
“謝謝李主任。”門衛驚喜的敬了個禮。
“你忙著吧，我進去看看。”李焱抬腳要往廠里走。他來汽車廠隨便進，門衛們是知道的。
“李主任。”門衛叫道。
“嗯？”
“那個……廠區內禁止吸煙，除了廁所里。”門衛指了指李焱的手。
“哦，知道了。”李焱深吸了一口煙，然后用力將煙頭扔在大門外，又指了指廠里面，走了進去。
門衛見李焱走了，快步跑出去，將煙頭用力踩滅，才又回來繼續站崗。
汽車廠辦公樓前，聚集著上百人，倒也沒有大聲喧嘩，只是靜靜地對峙著。
“怎么回事兒？”李焱直接走過去，大聲問道。
“李主任。”
“李主任來了。”
“是李主任。”
見到李焱來了，一群人小聲嘀咕著。
“誰帶的頭兒？”李焱再次問道。
人群里磨磨蹭蹭走出來一個人，“李……李主任。”
“大眼兒？是你小子啊，你現在的煽動力這么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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