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免疫人生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舊事
  “不勝榮幸,現在走嗎?”李焱努力回憶著電視劇里那些“紳士”們的禮貌用語。

  “如果您方便的話……現在就可以。”

  “……我需要回家收拾一下,您稍等。”李焱決定去見一見這個蘇博林。當年蘇雨墨自溺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自己只是惋惜沒有保護好那個小丫頭而已,沒必要一直愧疚。

  而且他還想把那件東西還給對方,本來就不是應該屬于自己的,正好借此機會“物歸原主”。

  “您請便。”肖泰格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焱匆忙趕回家。那件東西被兒子收藏著,具體放在哪里不知道,但左右出不了小屋。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終于在三個木箱最下層那個里面找到了,裝在一個鐵盒子里,鐵盒外面包著兩層白布,上面還壓著換季的棉被。

  把扇子打開,李焱溫柔的撫摸著扇面,良久之后又折疊好,把白布撕下來一塊包好它,放入公文包里。想了想,又找出那兩張“山寨版”扇面,也裝進包里。

  李焱當上調度長后,劉鳳芝給他買了個真皮的公文包,還買了頂“鴨舌帽”,非讓他“武裝”起來,說現在是干部了,必須要有個樣子。

  又換了身干凈衣服,李焱拎著公文包回到便民店。

  “李先生,現在可以了?”肖泰格殷勤的迎上來。

  “嗯,走吧。”李焱矜持的點點頭。

  ……

  這是一間套房,是安城賓館里最高規格的房間,又叫“總統套房”,以前林頌北或韓澤奇來安城也不過住的標準間。標準間已經很豪華了,據說一晚上要一百二十塊錢。這間“總統套房”怎么也得二百四十塊錢,因為里面的設施比豪華更甚,簡直是“奢華”。

  就一個睡覺的地方,住一晚上要一個月工資,有錢人真舍得。李焱想著。

  肖泰格敲門進去匯報后,房間門大開,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迎了出來。

  “李焱先生,歡迎歡迎。”

  “您好。”李焱客氣的和對方握手。

  兩人分賓主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好后,中年人輕輕抬了下手,肖泰格退出房間,并把房門帶上。

  “我叫蘇博林,是蘇雨墨的哥哥。”中年人自我介紹。

  “想到了,歡迎您回國。”

  “其實早就該回來看看的,不過我父親一直擔心華夏執政黨的政策變化,所以一直不敢動身,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理解。”李焱不敢多說話,害怕露怯。

  “十幾年了,看得出華夏改開的決心很堅定,我才‘敢’回來的,可惜我的父親母親再沒有機會踏上故土了。”

  “確實挺遺憾的。”

  接著蘇博林和李焱聊起了蘇家這些年的經歷:

  蘇家是京城人,祖上在清朝的乾、嘉、道、咸四代都有人做過京官,最大做到過從二品的戶部侍郎。

  道光末年,因為同僚排擠,辭去官職,成為京城的平民百姓。可畢竟幾代為官,所以蘇家頗有些田產,還有幾間鋪面。

  解放后,蘇博林的爺爺把田地和鋪面都捐給了國家,蘇博林的父親也進入當時的燕京大學也就是現在的京都大學中文系任教。

  原本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大運動來時,分崩離析。

  蘇父原本謹小慎微,可防不住壞人構陷。1968年,蘇父的一個學生,煽動其他同學誣陷蘇父發表反動言論。

  蘇父眼看就要被打成右派甚至反動派,多虧他一位老朋友提前獲知消息,知會了蘇父。于是蘇父連夜帶著妻兒逃到羊城,再偷渡至香江,然后輾轉到了米國,投奔在那里的妹妹,也就是蘇雨墨的姑姑。

  因為事發突然,別說通知蘇雨墨一起走,就是給她留個口信兒都辦不到。就這樣,當時正在伴山屯下鄉的的知青蘇雨墨,被“遺棄”在華夏。

  蘇雨墨的姑姑在米國已經成家,嫁給一個米國人,唯一的兒子戶外探險時喪生,之后再無所出。所以姑姑姑父把蘇博林視若親生,兩人死后,全部家產都留給了他。

  其實蘇父蘇母人在米國,心里一直惦記著華夏的女兒,只不過當時兩國不通信息,沒辦法知道蘇雨墨的情況。

  改開后摸不準華夏的政策,也不敢貿然聯系。

  直到1984年,輾轉托到朋友去伴山屯打聽,才知道女兒在他們走后的第二年就自溺離世了。

  自此二老更不愿意提及回國,而且優思悔恨,于1988年和今年初先后辭世。

  二老辭世后,蘇博林又多方關注華夏動態,最終決定回國,將妹妹的骨灰帶去米國,讓她離開這傷心之地。

  “李先生肯定疑惑,我為什么會和你說這么多家事,畢竟我們素昧謀面,甚至之前你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蘇墨林說道。

  “是有點兒。”

  “其實你不知道我們,可我和我父母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

  “啊?”李焱很驚訝,看來當年蘇雨墨確實向她家里透露過自己。

  蘇博林站起來從身后桌臺上抱過來一個精巧的木盒子,放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

  “這里面是雨墨下鄉后寫給我們的三封信,當年雖然走的倉促,但我父母也沒有忘記將它們帶上,在米國這么多年,這三封信成了他們思念女兒時的撫慰。這三封信里都提到了你,而且你的內容也越來越多。

  從信里我們看得出你對雨墨非常照顧,你甚至已經成了她在那種艱苦環境中的依靠和希望。可惜生不逢時。

  老爺子是今年元月三日去世的,本來臨終前要我把這些燒掉,和他一起送走。可在彌留之際,卻突然反悔,要我留下這三封信,還特意囑咐我,如果將來有機會來到華夏,一定要找到你,把這三封信交給你,并且重重酬謝于你。”

  蘇博林說完,把木盒推向李焱。

  李焱顫抖著雙手,輕輕撫摸木盒,想打開,卻怎么也用不上力。

  “帶回去看吧。”蘇博林看出了李焱的激動,貼心的說道,“你現在應該需要一杯酒,紅酒喝的慣嗎?”

  “可……可以。”

  蘇博林從酒柜里拿出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淺淺的倒上一些,一杯遞給李焱,一杯自己端在手里。

  李焱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紅酒不好喝,很苦。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焱想起自己這次來,還有一件事。于是他打開公文包,將那個布包拿出來。

  “這個是蘇家的東西。”李焱雙手舉著布包遞向蘇博林。

  蘇博林也是雙手接過,卻沒有急著打開,只是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確實是在你這里啊。”蘇博林似乎知道布包里是什么。

  “這是雨墨當年送給我的,在我手里保存了二十多年,現在物歸原主。”

  “你知道這把折扇的價值嗎?”蘇墨林問道。

  “不清楚,不過我兒子說,上面的扇面至少要值幾萬塊。”

  “你兒子?他懂這些?”

  “也不算懂,他平時喜歡收藏些亂七八糟的,所以大概了解一些。”

  “這把折扇是蘇家祖上傳下來的,在米國至少要價值十萬米金,換成人民幣就是一百三十四萬。”

  “嚯,那更要還給你們了。”

  蘇博林觀察著李焱,發現他僅僅是有一絲驚訝,上百萬的數字對他沒有再多的觸動,仿佛這把扇子僅僅就是一把扇子,曾經是朋友間的贈與,現在是完璧歸趙。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這個人眼里沒有透出任何貪婪、懊悔、失望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驚訝。

  蘇博林二十七歲繼承姑姑的產業,在商場游弋了十五年,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蘇博林打開布包,拿起折扇展開,先找到扇面上的落款和那個“暗記”,確定這就是蘇家祖傳的那把“清冬游山圖”折扇,

  待仔細看時,眉頭逐漸皺起。

  “這是怎么回事?”蘇博林指著展開的折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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