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形壽不爭名。”
“盡形壽不忘恩。”
“盡形壽不作惡。”
“盡形壽求大道。”
……
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
風塵仆仆的說書人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向著不遠的集市而去。
那里據說有一座又鳥城。
城主是一個長著三對翅膀，有著五頭十二臂的強者。
祖上據說還出過王爺。
喜歡晝伏夜出，每逢初一十五，必須要吃一頓百兒宴。
林奇聽說之后，便奔赴千里，轉道來此。
“林奇。”
“我有一事不解。”
小姑射背著林奇教她的道理，忽然開口問道。
“姑射，你又有何事不解？”
林奇笑著詢問。
多年養育，對于姑射，他并未以師父自居，而是一直與其道友相稱。
但亦師亦父，自當為姑射解惑。
小姑射歪著頭，皺著眉。
“你教我的故事里。”
“說大夢仙尊不爭名、不忘恩、不作惡。”
“這些我都懂。”
“但求大道是什么意思啊？”
“大夢仙尊為什么要求大道？”
“大道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嗎？”
“所以他是想跟大道求親嗎？”
“就像我們在上上個村子里見過的那樣。”
童言無忌。
小姑射將大道比作女子，讓林奇啞然失笑，解釋道。
“大道不是女子。”
“大道是大夢仙尊所修行的法力、神通、權柄，代表著世間的真理與法則。”
“可是真理不是只在射程之內，法則不是束縛眾生的枷鎖嗎？”
小姑射反駁道。
林奇皺眉，“誰跟你說的。”
“就夢里的那個怪蜀黍啊。”
小姑射不假思索的回答著，“他還說他劍刃所向，眾生平等。”
“不要聽他的。”
“那是個廢物。”
林奇惱火。
他雖然被終道人禁絕了法力神通。
但入夢之能依舊在，主神空間依舊在。
所以這些年來。
盡管人間險惡，世界扭曲。
但他依然可以給予小姑射一個健康成長的環境。
不管是依托入夢教導，還是讓小姑射夢中前往主神空間。
言傳身教，諸多教誨，當不至于讓小姑射被此界俗世紅塵所污濁。
但沒想到，還是差點被無雙公子給帶歪了。
“你以后要是再在夢中遇見那個怪蜀黍，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林奇叮囑道。
小姑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后又問。
“所以大夢仙尊求的大道究竟是什么呢？”
“你說的法力、神通、權柄在我們這里都不存在啊。”
“那要是大夢仙尊來了，他還會繼續求你說的大道嗎？”
“當然會。”
林奇毫不猶豫的回答，“求道之心，雖久死而不悔，又能因為天地變更而變改。”
“可是，都不存在的東西。”
“卻還要去求。”
小姑射嘆息，“這不是神經病嗎？”
林奇正要回答，小姑射就像小大人一樣擺擺手。
“所以啊，我覺得比起那虛無縹緲的大道。”
“還是前面三句比較實在一些。”
“不過大夢仙尊還是做得不好。”
“哦，此話何解？”
林奇反問道。
“大夢仙尊嘴上說著不爭名。”
“可是卻派你，你還帶著我，到處去宣揚大夢仙尊的名號。”
“我們這些年走了那么多地方。”
“每到一處，你都要宣揚大夢仙尊。”
“這哪里是不爭名。”
“我看他爭得很。”
林奇搖頭反駁道。
“世道艱難，你我替大夢仙尊揚名，不過是為了救濟眾生罷了。”
“你難道忘了。”
“只要頌揚大夢仙尊之名，便可以進入那夢幻泡影之國學習。”
“我自然沒有忘。”
小姑射振振有詞，“可是他如果真的偉大，那么又何必只許頌他名者才能去他的夢幻泡影國度？”
因為貧道還沒那么偉大啊。
林奇沉默了。
“還有大夢仙尊不是還說不忘恩、不作惡嗎？”
“這兩點他也做得不好？”
林奇不悅。
“當然了。”
小姑射不假思索。
“他要是生在我們這片天地，那他眼睜睜看著這片天地被大羅剎神搞得這般扭曲丑陋。”
“那他自然算得上是忘恩。”
“忘了天地生養之恩。”
“可他若不是呢？又能說他是忘恩負義之輩。”
林奇反問。
小姑射立刻回答道。
“那他就是在作惡。”
“人間悲慘，天地大亂，他袖手旁觀，與幫兇何異？”
“這也能算？”
林奇大笑，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射的腦袋。
這丫頭被他教育得好像有點正義過頭了。
“為何不算？”
小姑射不滿，大聲對林奇道。
“他若只是普通人，那袖手旁觀，頂多只是自私冷漠。”
“可他若是官員，那忍看蒼生不幸，治下子民悲慘而毫無作為，那算不算是昏庸無能？”
“若他是君王，家國不幸，民不聊生，哪怕他如何不作惡，那又算不算得是上是昏君？”
小姑射發出靈魂質問后，還不罷休。
“別忘了，他可是自稱仙尊。”
“仙尊之能，想來必然比官員更重，比君王更尊。”
“可執掌天地乾坤。”
“如此一來，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就像怪蜀黍說的一樣。”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他堂堂仙尊，任由那大羅剎神把天地人間變成這番鬼樣子。”
“他豈能脫得了干系！”
林奇沉默了。
他怔怔的看著據理力爭的小姑射，不明白這丫頭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字字控訴，聲聲不滿。
把大夢仙尊貶得如此不堪。
“出什么事了？”
林奇問道。
小姑射就立刻紅了眼眶，藏著的眼淚再也包不住，撲到林奇懷中，嚎啕大哭。
“林奇。”
“小花、閏土、陳勝、吳廣還有迅哥兒他們。”
“他們的手被砍掉了啊。”
“大夢仙尊沒救他們，他們明明那么相信大夢仙尊。”
“可是，祂沒救他們啊！”
林奇愕然。
他知道小姑射口中喊著的那些人名。
是他這些年來，以說書人的姿態帶著小姑射走過的許多地方里。
那些偷偷記下了大夢仙尊的名號。
并且在夢中進入過夢幻泡影，曾經與小姑射一起求學問道的小伙伴們。
“林奇。”
“大夢仙尊救不了小花他們。”
“也救不了我們。”
“我們的世界，終究還是要我們自己來救。”
“我們已經決定了。”
“我們要向大羅剎神宣戰！”
小姑射擦干眼淚，堅定的對林奇說道。
林奇遲疑，“可是，你才八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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