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回官爺，民婦周劉氏。”
“我是說本名！……小名或者閨名也行！”
“這……民婦小字萍兒。”
“年齡？”
“二十有六。”
“原來是哪里人？什么時候來島上的？”
“……民婦是復州城關屯人，兩個月前才來的。”
“家里還有幾口人？這是你女兒？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現下家里只有奴家和翠兒，翠兒今年有七歲了。”
“……哦？”
李仁軍記到這里，不禁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年輕女人，還有一個怯生生站在她身邊的黃毛小丫頭。
這女人長相端正，雖然神色憔悴，但仍看得出有幾分白皙，一副賢妻良母的氣質，那小女孩頭發亂七八糟的，此刻低著頭不敢看人。
這對母女是怎么一路從復州跑到廣鹿島，又是怎么能在島上活到現在的？
他又問道：“你在島上靠什么生活啊？”
周劉氏神色慌張，回頭看看登記室外面，就拉著女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咬著嘴唇流淚道：“……稟官爺，民婦夫君和幼子皆在南逃路上被強盜所殺，幸得一位好心的李船東搭救，才逃得性命！
上島以后，民婦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胡……胡賊的家丁胡老四，做了他的外室……”
“……哈，原來是他啊！”李仁軍看她眼淚橫流的模樣，伸手直接示意她起來，安慰道：“沒事！胡老四舉報胡可賓的藏銀地點有功，加上平時也沒有太惡劣的行為，在島上干三個月勞役就能釋放了，不會牽連你們的。
我們是文明人，也不會隨便搞株連那一套。
不過……管委會即將實行的民法典不允許納妾，現在島上已經恢復平靜，我看你還是找一個合適的好人家改嫁吧！”
周劉氏聞言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朝李仁軍勉強凄苦一笑：“……民婦蒲柳之身，還帶著一個女孩，哪敢奢望有好人家收留？”
李仁軍看她有點輕生的跡象，連忙勸道：
“你這條件有什么？……呃，我跟你說，在我們東華國，二十六七歲不嫁人的姑娘大有人在！
女人也可以自己當家做主，不靠男人自己生活！”
周劉氏看一愣，驚訝道：“官爺說笑了，女人如何能當家？那樣豈不是亂了綱常……”
李仁軍擺手道：“什么綱常不綱常的？都是讓人變傻變呆的迷魂湯！
這一套在我們東華國，早就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了！
你記住！人首先是一個活生生的自由的人，然后才是他人和社會賦予的身份，每個人都有合理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周劉氏顯然不能理解這番話，她只覺得這個官爺，同她見過聽過的那些老爺完全不同。
李仁軍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沒有聽進去，就把一個填寫好資料的黃色小冊子遞給對方，“拿好了，這是你和你女兒的戶口本，也就是身份證明，以后遇到巡警查證件，或者出島，都需要出示這個，破損了就來民政局補辦……出去告訴下一個進來！”
“多謝官爺！”女人小心地雙手接過戶口本，拉著女兒對著李仁軍深深一福，就要轉身離開登記室。
“……等一下！”李仁軍叫住她，指著那女孩提醒道：“下周島上要開辦一家新學堂，我也是學堂的兼職老師，島上六歲以上，十四歲以下的孩子全都要上學！
阻攔孩子上學的父母，將被處以5兩銀子罰款，或者一個月以上勞役！
對了，新學堂會給所有孩子提供一頓免費午餐，到時候你記得一定把你女兒送去！”
周劉氏下意識拒絕道：“這……官爺，女孩家上學堂，會不會有不妥啊！”
李仁軍把臉一板，不耐煩地揮手道：“女孩不是孩子啊？讓你送你就送！哪那么多廢話？”
……
兩個小時后，到了午飯時間，李仁軍把檔案“啪”地一合，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又錘了幾下后背，才走出登記室準備去管委會的食堂吃飯。
今天是端午節，聽說軍營食堂特意準備了黃米粽子，他可足足期待了一個上午。
不過，等他到了用木柵欄圍起來的軍營門口，就又見到了那對母女讓自己印象比較深刻的母女。
“……你們在這里站著干嘛？”他皺著眉頭看著母女家手上的兩個破瓷碗，又看向隱約散發出飯菜香氣的軍營，大概猜到了她們的目的，就問道：“救濟處沒給你們發糧食嗎？”
周劉氏一見是他，忙用討好和卑微的笑容道：“原來是官爺！奴家聽說軍營這邊每天都會丟棄一些食物湯水，怪可惜的……”
李仁軍揮手打斷道：“我在問你，救濟處到底有沒有給你們發糧食！”
廣鹿島的救濟處由一名見錢觀廷的穿越眾公民負責，具體辦事的，則是幾個會說漢語的朝鮮人和廣陸島新招募的文書。
李仁軍相信錢觀廷不可能貪，如果是他手下的人貪，那就要讓剛剛成立兩天的“契卡”干活了。
“這……”女人低頭搓了搓衣角，然后才小聲回答：“稟告官爺，救濟處的大人確實給奴家發了三斗米，只是這些米，被柳樹村的鄰居拿走了……”
李仁軍耐著性子聽對方說了幾分鐘，才明白了情況。
原來胡老四身為胡可賓的家丁狗腿子，雖然做人還有點底線，但是平時在島上吃拿卡要也是一個不落！
他不這么干，也沒辦法合群，胡可賓也不能信任他。
現在胡可賓成了肉泥，胡老四也逮住修路蓋磚窯，那些村民自然也不會放過胡老四的“姘頭”周劉氏。
上午她從救濟處領完米，還沒有回到柳樹村的家，米就被搶走，連居住的房子也被之前巴結胡老四的原房主收回，這母女倆現在就剩倆破碗了……
“這踏馬的……真是絕了！”
李仁軍苦笑著吐槽一句，但也沒有辦法，這本賬根本就算不清！
胡老四不是啥好人，那些村民從周劉氏身上收回一點利息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周劉氏也沒有做啥壞事……要怪，就只能怪這個把人逼迫成鬼的世道了。
看母女倆那可憐巴巴的模樣，李仁軍也不能坐視不理，只好對她們揮手道：“得了！你們也別等泔水了！那玩意是畜生吃的，不是人吃的！
走吧！跟我進去，我們吃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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