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城市里的喧囂，山里四周都是自然的味道，偶爾山風和飛鳥制造的雜音也變得悅耳。
沒有酒店套房奢華的布置，卻能讓風羿心情愉悅，即便沒有變成原形，但由內而發的自在，這讓風羿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從陽城離開，中途被臨時抽調過去抓眼鏡王蛇，之后又到京城參加活動，幾天下來，也只有這時候才是真正的心情愉快。
風羿沒有動用任何特殊的能力，躺在草叢里，灌木的樹枝遮擋住了上方的太陽。
這里不是什么隱秘的洞穴，也不是什么遮擋嚴實的陰暗角落。這里不過是一處結合各方面因素分析之后選定的，有人經過卻最容易忽視的地方。
如果要用一種更簡單的說法來形容，就像是，燈下黑。
風羿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想著關于這里的信息，醞釀睡意。
兩個月前有人在這里放生銀環蛇，到現在為止，誰也不能確定，放生的蛇是不是都解決了。
風羿來京城參加活動，聯保局京城分局的人當然也是知道的，他們并沒有請風羿過來解決，就說明他們有別的考慮。
在聯保局混了這么長時間，風羿大致也能猜出一點。
沒有大動干戈，除了這里居住的人少，不是旅游景點，危險性沒那么高之外，還有其他幾方面原因。
放生銀環蛇數量不多，這片區域太大。銀環蛇的晝伏夜出習性，晚上派人過來找，找起來有難度，還可能會有一些不必要的人員損傷危險。
而且村民們很少晚上出來，遇到銀環蛇的機率和危險就更小了。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種蛇在這里過不了冬，就算今年找不到，明年就無了。
今年氣候有個小波動，今年的冬天預測會比往年更長更冷。
大自然會解決一些，在錯誤的地方出現的錯誤生物。
生活環境不一樣，適應不了，那就活不下去。就像有些生物在某個區域被定性為外來物種，而不是入侵物種，是因為它根本適應不了當地氣候，無法長期生存。
所以這次銀環蛇事件網上有人說：放生的人，那不是放生，那是作孽！
蛇放這里都得死，還讓無辜的人陷入危險。
作孽x2！
綜合多方面因素，本地部門權衡之下，才會放棄大規模搜山行動。
游客和自媒體就管不住了，只是會提醒他們注意安全，別走那些危險地方。
風羿琢磨著那些事，困意漸來，很快進入睡眠狀態。這段時間用腦過度，得好好休息一下。
一般這種狀態除非外面有什么危機，或者持續不斷的騷擾，他才會從這種睡眠狀態脫離。
隨著時間過去，太陽逐漸偏西，天光暗淡下來。
白天少有人至的蕃山，這時候反而熱鬧起來。
上下山的村民，數次從離風羿所在位置不遠的小道走過，卻并未發現那里還躺了一個人。
而風羿，因為自身特殊的睡眠機制，能夠察覺到外界環境的變化，察覺到來往的人，只是他并沒有從睡眠狀態醒過來。
因為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當然要繼續睡！
雖然到了晚飯的飯點，但是這一覺睡得太爽了，風羿一點也不想醒來。
飯可以回去再吃，少這一頓無所謂。但是覺在這里還是睡個暢快，得珍惜！這幾天也就這么一次！
山下。
兩個年輕人帶著拍攝裝備，開車來到蕃山。
山腳下停車的地方遇到好幾個同行。山上建有信號塔，開直播也很絲滑。跟他們一樣來碰運氣的人不少，但是這個地方很大，上山之后大家也未必能碰到。
如果氣氛還可以，大家會聚一起聊一聊，然后規劃一下路線，盡量不與其他人重疊。
但如果氣氛不好，那就是半個字不多說，專心搞事業。
今天的氣氛還可以，這倆年輕人跟幾位做直播和視頻的人稍微聊了聊。
好在今天他們規劃的路線沒跟別人重合。
他們的配置很簡單，一個主播一個攝影師，拍攝的裝備也不專業，只有手機加了一點輔助工具。
不像那些大博主，那些人都是帶團隊的，一個團隊就好幾個，甚至可能十來個人，用的拍攝工具那都是專業級。
山腳停車的地方，除了這些從外地趕過來的自媒體人，還有來這里賺生活費的村民。
這兩個月陸續有不少人過來，頭腦靈活膽大的村民，在停車的地方擺攤，賣點路食。
開火是不可能的，管理部門不允許，抓到一次就狠罰，不值當。
食物都是做好了然后用保溫箱運過來，賣給這些來山里“尋寶”的人。
賣食物的時候，村民還挺有環保意識，讓這些人別把紙袋隨處丟，帶個垃圾袋裝垃圾。山上隔一段路設有垃圾桶，看到了再扔。
如果環境被搞得亂糟糟，上面有關部門出手嚴管，那他們雙方都沒機會賺生活費了。
剛跟同行交流完畢的兩個年輕人，跟村民買了兩個熱乎乎的卷餅，喝點保溫杯里的水，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開始今晚的工作。
一個負責拍攝，一個活躍在鏡頭前。
“咱現在就開始？我看有些夜間動物都出來了，要不要先拍點蟲子？”
“再等等，往前再走一段，這邊太靠近車道，沒什么拍的，每天都是這點東西，沒必要再拍。”
“哎，咱們都來好多天啦，什么都沒發現啊，還要繼續下去嗎？晚上播這個真累！”
“還是有收獲的，咱那賬號上不是也漲了好幾百粉絲嘛。”
“那幾百粉絲里面，九成以上都是中元節那天直播的時候漲的！”
中元節那天，在傳統的思想里面，晚上最好不要出來，尤其是這種荒郊野外。
但是對他們這些嘗試做直播的人而言，這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反其道而行，總是容易吸引更多視線。
不敢出門的人，好奇心作祟，就會在網上看看別人在外面怎么浪。
他倆那天，氣氛還做得挺足，一驚一乍的，騙了一堆打賞，還有兩個巨額打賞，那天可興奮了。
“那些東西都是迷信，你只要不信，那就無所畏懼。如果真的不能出門，那些上夜班的怎么辦？城市里加班的社畜怎么辦？！”
說話的人嗤笑一聲，拍了拍同伴：“做那期直播之前，你不是也不想出門嗎，現在巴不得再來一個中元節！”
他同伙聽著也嘿嘿一笑：“這不是看到好處了嘛。錢能壯人膽！”
回憶一下中元節那天的收獲，真饞啊！
“就是可惜那 是可惜那天跟咱有同樣想法的人太多，那些粉絲多的主播們，那才叫玩得溜！人家的氣氛組做得多好啊！”
“咱也不必羨慕別人，繼續努力，總有一天咱也能擁有那樣的大團隊！”
中元節都不怕，那其他時候就更不怕了，只要不是惡劣天氣，晚上來山里直播，他們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就算想再來一個中元節，那也沒辦法，不可能再變出一個來！
蕃山生活的物種，并不算豐富，村民們說這一帶沒見過什么大型猛獸，只要不去地勢危險的區域，還算比較安全。
這邊的山，并沒有多少茂密的樹林，大多是一片草地和灌木叢，然后就是一些長勢比較奔放的小樹。
“咱繼續再拍兩天，沒收獲就換地方。”
“那要是換地方也沒進展呢？如果還沒有改變，要不咱去整個容？這畢竟是個看臉的世界，長得好看漲粉快啊，也不用大整，就來個微調？”
“看什么臉？靠人格魅力才是正道！人格魅力才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
“但咱的房租經不住時間考驗啊！”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
夜間的蟲鳴似乎都帶著點嘲諷。
“咱做這個也才剛起頭，就當作是積累經驗。”
“你說咱要不要用點手段？”
“什么手段？造假？上個月那個用黑白王蛇冒充銀環蛇吸引流量的那個，造假被抓到，那個慘啊！”
當然那位視頻造假播主，被抓的主要原因并不是造假，而是出現在他視頻里的那條黑白王蛇。有關部門要追查黑白王蛇的來源。
以現在的法規管制，這蛇可不好弄。
黑白王蛇原產地不在我國，以前管得不嚴的時候，很多人買去當寵物。
后來不讓養，爬友們就把寵物蛇送去各地的動物園。
所以，按常理來說，它也不該出現在這里！
“造假都不會造，反而把自己造局子里去了，傻X！”
兩人一邊說著往山上又走了一段，開始今天的直播。
一陣活潑風趣的開場過后，看到直播間有人留言，主播回應：
“白天怎么不來？這位朋友你是新來的吧？沒事，我再解釋一遍。朋友，你有所不知啊，咱也沒辦法，銀環蛇白天躲起來，晚上才出來活動……”
“這里確實很黑，今天有點月光，但其實也看不太清，手機里只能拍到手電筒光照的地方……”
“……蛇當然是有的，不比南方那么多，但依據村民們說的，這里確實有蛇。本土蛇大多是無毒的或者輕微毒性，以前還有蝮蛇，現在見得少了。”
“在這里找蛇難度非常大，我看他們南方一些地區的博主們，晚上進山就能看到好幾條竹葉青蛇，聽說那種蛇很神經質……”
“我們去南方？哎，沒那個膽子，說實在話，我們還是有點怕蛇的，只是聽說銀環蛇毒牙不大，性情也比較溫順膽小，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咱做好保護措施就不用怕，你們看我今天穿的衣服和鞋子……”
“我外八字？不是啊，咱們直播間的老粉都知道，咱們上山和下山用的步法不一樣，上山采用的是外八字步法。我平時走路可不這樣！”
“我們問過本地村民，那些危險的地方我們都不會去的，小命要緊。”
“……我們也想找到銀環蛇啊，不僅能救它們小命，我們也能增加曝光度是不是？找不到就當健身了！”
“哈哈哈我們當然想遇到一條蛇，我們不挑，甭管有毒沒毒，是蛇就行！”
夜晚還長，他們直播這么多天，已經摸索些經驗，就算直播間的人沒跟他們互動，他們也能找點話題，不讓氣氛冷場。
看到一些小昆蟲、小動物，他們也會停下來拍攝，跟直播間的人說一說是什么物種，什么習性。
他們不是專業的，但做過不少功課，看到了就能說出幾句，還能結合一點自己平時遇到的一些小事，盡量說得更有趣味性。
這么走走停停，遇到了一個問題。
主播和攝影師，對接下來的路線有不同想法。
直播間里有人勸他們，往西邊拐過去，那邊有條水溝，也許晚上銀環蛇過去喝水。
那條水溝兩個年輕人也聽說過。村民告訴過他們，那屬于山上比較危險的區域之一，晚上盡量不要往那邊走，容易滑倒摔傷。
但是直播間的這些說法也有道理，也許那邊就能碰到機遇呢？
好幾天沒收獲了，要不去試試？
然后二人組就產生分歧了。
一個比較謹慎，覺得自己一個外地人對這里又不熟悉，村民晚上都不敢往那邊走，他們過去要是遇到危險了怎么辦？
另一個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態，不冒點險哪能獲得別人沒有的收獲？
而且開著直播呢，如果真遇到危險，直播間的觀眾們會幫他們報警。
此時直播間的留言也確實是這樣，勸他們別冒險的人有，但是也有更多觀眾覺得一直看著沒意思，讓他們過去瞧瞧，或許真能遇到銀環蛇呢？
還有好幾個觀眾不斷發言說，讓他們不用擔心，真有什么動靜，他們幫忙報警打急救電話。
風羿睡得正爽，只不過這倆一直在旁邊吧啦吧啦，睡眠質量一下子從高掉到低，對于外界的感知也越來越清晰。
兩人討論的那些話，他也聽到了。
風羿心想：明知道不熟悉，村民都不敢往那邊去，你們大晚上還有膽往那邊闖，真以為報警打電話什么都能救？
再說了，那條水溝所在的地方未必有信號。
直播間慫恿的那些人也夠毒的，又或許是純粹無聊，想看點刺激的。
那倆商議之后，還是決定去那條水溝試一試。
風羿心里無奈嘆了一聲。
從睡眠狀態脫離。
叫住正要出發的那倆人：
“喂，你們……”
睡得有點久，剛醒來，聲音有些沙啞，似乎還帶著點嘶嘶的氣音。
再配上呼嘯的晚風與樹枝搖擺的沙沙聲。
詭異非常。
正準備往水溝過去的兩人，聽到聲音一臉驚恐看過來，手電筒晃一下。
只見，灌木叢后面緩緩升起一個腦袋。
凌亂的發絲之下。
看過來的那雙眼睛，在黑暗里閃過兩道冷光。
夜里的蕃山驟然響起兩聲驚天慘叫：
“啊——”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