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草原的獅王當然不會關心于在沙地上茍且的螞蟻，路揚不想當獅王，可背靠著一個世界的資源，他也擁有了獅王般的能力。
所以他并不關注雨下文學的動作，這些東西在他看來自然是小打小鬧，雙方都不在一個層面上，前面收購網文公司，也只是為了讓《瑯琊榜》的IP有更大的影響力。
在電腦面前瘋狂碼字幾天之后，他終于具備存稿，足以有時間搗鼓其他的事情。
——葉寧那邊已經沉默半月多了。
丑陋的外表被揭開，靠塑造名聲而吃飯的家伙們當然會選擇沉默。
當下互聯網信息更迭換代的速度很快，快到網友們將金曲獎的事情當做過往云煙，過去就過去了。
畢竟娛樂圈這事兒爛的眾人皆知。
上面沒出手，他們能怎么辦？
清晨。
陽光燦爛。
顧清寒睜著惺忪的雙眼看完《瑯琊榜》的所有存稿，又轉過身，走到路揚的身邊。
木桌上擺放著白紙，男人在紙上寫寫畫畫，有陽光穿過窗簾打在上面，也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顧清寒知道這是他又打算寫歌了，她懂事的一直沒吭聲，只是在旁邊偷偷觀察，直到路揚停筆，才小聲詢問。
“罵一年么，我感覺罵一年是不是太看得起他們了。”顧清寒小聲說，“狗改不了吃屎，執迷不悟的人也不會輕易地浪子回頭，你罵得太多會跌份，罵一兩首，他們當然會當回縮頭烏龜。”
她輕輕嘆氣。
顧清寒當然明白，路揚所謂的罵一年，只不過是想著幫她出氣，畢竟到手的獎杯突然被賊人用不正當的手段所奪走，是個人都會生氣。
但時至今日，她已經不像當初那么生氣了。
畢竟上面沒出手，沒出手就代表著默許了，甚至連代表自己意思的點贊都沒有出現，也不知道他們是在進行開會討論，還是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算出生于商賈之家，在這樣的事上也沒有太多能插手的空間，這不是錢能解決的事，更何況對面也持有相同的資金，這是規則的事。
規則不改，很多事情都談不上道理。
存在即合理。
但這句話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最后罵這一首。”路揚輕聲說，“罵那么多就太對得起他們了。”
“這一首之后呢？”顧清寒又問，“是繼續發歌，還是想著不和他們玩了？”
“寫中國風。”路揚一字一句，“他們不是崇洋媚外么，不是喜歡外國文化么，不是對自己的文化不自信么，那我就先開兩槍炮，開炮之后再教他們，怎么把自己的文化玩出花來。”
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顧清寒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看著白紙上的字符。
歌曲名是《本草綱目》，與歷史上那本本草學的巨作同名，顧清寒總覺得這隱喻著當下中醫的地位，就跟目前的歌壇現象一樣，自家的都不行，外國的月亮永遠比較圓。
這不就是扯澹么？
逐漸放棄的中醫在別國的土壤上綻放自己的花蕾，我國的歌壇英文歌充斥，更有向其他國家學習的風向在翻滾。
兩者的處境很像。
放在這個時候發布，也剛好合適。
再看歌詞，馬錢子、決明子、蒼耳子、蓮子、山藥、當歸、枸杞......全是中藥名字，粗看覺得是弘揚中醫文化，可某些字句里還是有提到“媚外”等字眼。
這是一首民族自信大于批評的歌。
當然，批評的力度不會太小，畢竟道理都擺在那兒——咱們國家的東西你不學，你去學舶來品，那不是開玩笑呢么？
“之后的中國風歌曲，就是所謂的山藥當歸枸杞？”顧清寒突然說。
“嗯。”路揚點點頭，“歌曲的形式和外表可以有很多種，中國風歌曲也是，它的歌詞并不局限于古風辭藻，只要在編曲上用心，就算歌詞都是大白話，它依然是中國風。”
“內核么？”顧清寒輕聲問。
“是。”
聽起來有些美人在骨不在皮的意思，顧清寒覺得這就是她丈夫為她做出的行動，她不想談那些喚醒民族自信的大話，在她看來就是幫她出氣而已。
山藥當歸和枸杞。
三個中草藥的名字。
像是對應了他以后要發布的中國風歌曲。
告訴那些人，那些妄想操控一切，并且想混淆世人的人——
華語可以的，無厘頭的追逐洋流，只是末路。
她不知道在哪看過一句話，應該是某本古代的短篇小說集，書中說“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
如今看來某些道理就算過了幾百年依舊沒錯，但自己身邊的這家伙想著改變，想著讓大家看到骨相。
顧清寒忽然想做些什么，她盯著音符看了好久，忽然說，“這首《本草綱目》的旋律不錯，挺適合跳舞的，要不我幫你拍個MV？反正現在沒事做。”
“你要跳舞么？”
“嗯。”顧清寒雙手叉腰，“難道我還不能成為我老公的MV女主角了？”
還真不能。
“誒呀，這不好，小顧現在懷孕初期，剛好是危險期，怎么可以去跳舞。”
路媽看著顧清寒比劃了幾個舞蹈動作，不等說服就開始搖頭。
顧清寒心心念念的MV女主角當場飛走了，就像那天的金曲獎，只是現在的她也明白，肚子里的娃最大，她排第二。
路揚看著她剛想岔開的腿又硬生生地收回去，趕緊從桌上夾兩塊肉到她碗里，“吃飯吃飯。”
路媽也知道自己打擾到了小姑娘的興致，不好意思地笑笑，許諾著晚上給她加菜。
想吃什么吃什么。
“把歌詞歌曲那張圖發給我。”顧清寒咬著肉說。
她想有參與感，僅此而已。
雖然知道路揚不會離開，她也希望路揚能走到更高的地方，可這家伙的升級速度也太快了些，才多久的功夫，都快把她甩到身后了。
夫妻不就應該一起進步的么，都說男主外女主內，顧清寒看看自己平時不沾陽春水的手指，覺得路媽走后自己也是主不了內的......
難道幾年后她要看著路揚在外奔波又回家下廚？
那可要忙死了。
她和路揚討論過，以后沒必要請阿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搶著帶小孩，他們兩個人隨便湊合就行了，餓了再煮。
但煮的肯定是路揚。
這樣想想，自己好像還沒多大的作用，跟個花瓶似的。
可能還是那種有錢的花瓶。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擺脫的標簽，都準備擺脫成功了，又飛回到她的身上。
“養胎是大事。”路揚看看手機，肯定了自家老娘的說法，“等懷孕初期的安全期過去，你就能做點自己的事了。”
顧清寒可不怎么相信，轉頭看向路媽。
這位才是當下家庭地位排名第一的人物。
“還有一個月。”路媽塞了一塊肉，“一個月后就好了。”
“嗯嗯。”顧清寒低頭吃飯，發出哼唧的豬叫聲。
她知道所謂的“自己的事”是什么，當然是和路揚說過的，跑到外面去發歌。
現在還是準備階段，她要好好休息，先放路揚出去震懾一下敵人，一個月后她再君臨。
關鍵人物總是要到最后時機才登場，她覺得她就是。
不過現在嘛，先拿路揚去炫耀。
不然她問路揚要詞曲譜干嘛？
...
同一時間。
周秋月坐在餐桌前專心致志地吃著蔬菜沙拉，她的對面，顧添衡這家伙對著蟹煲大快朵頤。
這樣的生活持續得有一段時間了，這小輩一直在她家里蹭吃蹭喝，要不是今天清唱的成績還不錯，她還是會給他訂上廉價的蓋澆飯。
“周姨，我說的吧。”顧添衡一邊吃一邊夸獎著自己，“我的唱功絕對沒問題的。”
顧添衡的確是個不錯的歌手，周秋月的動作很快，寫好歌曲之后就擺在了他面前，這家伙花了兩天的時間就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雖然有點小瑕疵，但這些都無關大雅。
慢慢克服就是。
“就你現在這水平，也別自夸了。”周秋月習慣性潑冷水，“顧清寒和路揚都唱得比你好，那兩個小家伙年紀比你小，也不知道你驕傲個什么勁兒。”
“我是人。”顧添衡回了個白眼，“那兩個不是人，我跟他們比，不就是找虐么？”
認清自己是件很難做到的事，可顧添衡很容易做到，他對于自己的認知非常清晰，對顧清寒和路揚那類的怪胎，提不起比較的心思。
他已經白吃白喝很久了，還有兩周的時間就能發歌，發歌就意味著錢到。
錢一到，他顧添衡還是一條好漢。
周秋月不想搭理他，看向了一旁亮起的手機。
居然是競爭對手發來的信息，她寫的這首歌還是想和路揚同臺競技，雖然雙方是一個態度，但數據之類的東西還能夠比較，這是良性的競爭，畢竟平澹如水的日子里總要尋找到一些奮斗的目標。
很搞笑，曾經她拋出橄欖枝給予的小輩。
潛移默化地成為了她要追尋的目標。
《本草綱目》，聊天窗口里，周秋月看到了這首歌的歌名。
是顧清寒發來的東西，周秋月打開，看到了路揚整齊的字跡，可歌詞卻凌亂，好像是拿著中藥名字拼湊，并沒有太多的故事藏在里面，好像只是圍繞著中藥寫了一首歌。
沒有僅此而已。
她又看到了后來的歌詞——“媚外”、“自信”等字眼藏在里面，像是隱藏在無奇外表下的刀刃，瞄準敵人的薄弱點，在合適的時機給予對手最致命的一擊。
但這樣夠么？
周秋月說不清楚。
上面的不動作，或許是想看看路揚接下來的行動，也想著看看葉寧那邊是什么個答復，他們肯定是會有動作的，可這個動作是大是小，是意思意思的批評，還是大刀闊斧的整改，誰都說不清楚。
周秋月又看到了顧清寒接下來的發言，說路揚這首歌之后就不罵了，要發中國風歌曲，給大家看看什么才是國人的文化，咱們的東西不丟人，完全有更多的發展。
這樣看還不錯。
但這么一定是慢慢來了，正要把那邊罵服，得等到猴年馬月？
周秋月皺著眉頭想著怎么回答，要不要把自己體會到的意思傳達給路揚和顧清寒，可笑聲突然打亂了她的思緒。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顧添衡兩人，除了這家伙還會有誰在笑？只是這笑聲并無收斂，看那嘴角上揚的角度，好像的確是好事。
“看個手機你笑個什么？”周秋月盯著顧添衡。
“葉寧......是要死啊。”顧添衡把手機翻過來，放在周秋月面前。
上面顯示著某個外國歌手錄制的視頻，不是那種營銷號的信息，而是某些網友的自然搬運。
周秋月懂英語，顧添衡也懂英語，視頻點開，音量弄到最大，他們沒有觀看字幕，而是聽著那個外國歌手的聲音在空氣里回蕩。
羅里吧嗦的一大段話，內容都是維權，證據一套又一套地擺了上去，字里行間都指向了葉寧獲得金曲獎的歌曲《WHERE》。
抄襲！
又或者說，冒用他人作品。
簡而言之就是《WHERE》的真正創作者是這個家伙，因為某種原因將《WHERE》放在平臺上售賣，可賣出的時候，在合同上點明了，如果歌手要唱《WHERE》，要把他的名字放在上面。
可葉寧沒有。
而是說這首歌是自己自卸自編自唱的。
然后這歌手不爽了，發聲明了，口口聲聲要葉寧給個說法，律師函都準備好了。
這個時間也太巧了，本來就是丑聞，葉寧那邊想著裝死渡過，路揚就差點名道姓的時候他們在裝死，可以想到以后還是會裝死。
但現在他們裝不了了，律師函都發到門口了，抄襲，誰都救不了。
就算她是如今當紅的歌星又如何，還不是要被涼涼。
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樹倒猢猻散。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等等！
周秋月像是發現了什么東西，她又打開自己的微信，找到剛才《本草綱目》的歌詞。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中有一句歌詞居然是這樣唱的：“聽我說中藥苦，抄襲應該更苦。”
周秋月：“？”
路揚這家伙，不會早就知道對方抄襲了吧？
這才是他的必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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