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月搖了搖頭，抬腳進去，里面已經坐了一個老大爺。
約莫五十來歲，頭發已然花白，穿著滿大街常見的解放裝，他坐在唯一一張干凈的椅子上，手邊的搪瓷缸子里泡著一壺茶，收音機嗚哩哇啦地響著。
陸星月一連敲了幾下門，他都沒有聽見，直到陸星月直接走了進去。
陸星月想象中自己到了這兒就開堂坐診的畫面沒有發生，她只好問：“大爺，咱中醫部的人呢？”
老大爺瞇了瞇眼，終于舍得把錄音機調小了一些，“你是誰啊？”
“我叫陸星月，新來的中醫大夫。大爺，中醫部的人呢？這房子怎么破成這樣啊？”
老大爺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陸星月，又指了指自己，“這不都在這兒嗎？”
“就咱倆？”陸星月呆住。
“說實話，你是咱們醫院第一個中醫大夫，我呢，是后勤處派過來的，算是你的辦公室主任吧，以后專門負責你的辦公室事宜。”
辦公室事宜就是管理一些辦公室里針頭線腦的小事，比如桌子是不是壞了，燈泡是不是該換了等等。
陸星月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大約昨天那位女醫生差點給那位老人看錯了病，醫院方面怕擔責任，所以才把她吸收進來，這樣勉強也算是第三醫院治好了老爺子，家屬就算想找麻煩也不能找醫院的麻煩，而只能找到個人。
但第三醫院本身沒有中醫醫生，她想在這里開堂坐診，非得重新開始不可！
她望了望這里一片狼藉無處下腳的模樣，真的很難想象這么大的醫院還有這樣的地方！
“陸大夫，要不……你還是另外找個醫院吧，咱們醫院是西醫的主場，你在這里，沒有前途的。”
“但別的醫院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我的位置啊。”陸星月嘆了口氣，望了望這個被派過來跟自己的倒霉蛋，“大爺，實在是對不住，我啊，現在需要這份工資，得連累您跟我吃點苦頭了。”
老大爺擺了擺手，拖著椅子換了個能被太陽曬到的地方，“你要是不嫌累得慌，你就在這兒吧，反正我到哪兒都是養老。”
陸星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記下，心說自己哪有挑揀的資格？
找了個地方把白大褂一放，準備去找后勤處的人說道說道。
沒有藥材可以進，沒有病人可以慢慢培養信任，但衛生總得先搞好吧？
后勤處的人叫王春麗，留著一頭齊耳短發，像模像樣地穿了一件白大褂，靠在椅子里悠哉游哉地翻著一份兒報紙，陸星月進來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說：“沒人，大家都忙著呢。”
“這么大的醫院后勤處連幾個打掃衛生的人都沒有？”
“醫院的人就這么多，急診處、門診處、住院處，哪里不需要人打掃？這些可都是病人和家屬最多的地方，最需要保持干凈衛生，避免傳染了。相比之下，你們中醫部連個病人都沒有，什么都不用擔心，等著人慢慢打掃出來不就行了？”
陸星月想起那位年齡比自己大了一倍，一邊聽收音機一邊曬太陽的老大爺，懷疑他們十足是故意的！
自己若想等著老大爺給自己把中醫部收拾出來，怕不是得等到猴年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