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到，天漸寒，兩遼風雪大如斗。
民間有俗語，“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數九”，然而兩遼早在冬至之前就已大雪紛飛，凍土三尺，人力不可鑿。
漢王趙羲獻毫無征兆的集合兩遼將士于燕山，擺出拒敵大陣。兩翼輕騎，中間擺放了數十張床弩，更有無數臂弩，腳踏弩，重甲盾卒嚴陣以待。
這般數萬人的大陣，究竟是要干什么？莫非突厥失心瘋了，才攻破西域，就要舉兵南下？突厥哪來的雄渾兵力？
無數人心中這般想著，也不乏有將領去到漢王身邊詢問，得來的答復卻是怒斥。
“不該問的別問！”
幾位前來詢問的將領只好悻悻然離去。
漢王趙羲獻高坐馬背，與他同行之人，乃漢王府第一高手，如今的兩遼刀法第一人呂候伯。
“王爺，此地危險，還是離遠點吧。”呂候伯提醒道。
趙羲獻擺手道：“候伯，知道為何太子認定本王會助他嗎？”
呂候伯當即氣憤道：“太子狗眼看人低，以為王爺會為那點蠅頭小利與之為伍，活該受流放之罪。”
趙羲獻搖搖頭，淡笑道：“其實相比于趙顯徽，趙空明更適合當皇帝，皇兄的皇位得來不易，必然多疑，趙空明既然光明正大來兩遼拜訪本王，不論本王同意與否，都會被皇兄猜疑，本王想要活命，唯有與之為伍，如今就是最好的佐證。”
呂候伯當然不笨，否則他也成為不了兩遼刀法第一人。已經明白其中緣由的呂候伯憤憤道：“狗太子真陰險，這種人就該打殺了去！”
呂候伯又問道：“難道陛下就真的要不顧兄弟情誼？”
趙羲獻笑道：“蘇州之行后，若是能撐到那小子登基，本王便不會有事，只可惜天有不測風云啊~”
呂候伯還有一肚子牢騷，但到底是咽回了肚子，默默生著悶氣。
趙羲獻雙手摩擦，哈了口氣，稍微暖和一些。透過白霧，隱約可見一道人影。
大軍當即嚴陣以待，哪怕對方只有一人，可就算只是最普通的士卒，也能感受到沖天殺意。更何況那人還身披血鎧，風雪尚未近身就消融殆盡，因此他周身煙霧裊裊，讓人無法看清。
趙羲獻驅馬上千，高聲喊道：“高教主，事已至此，切莫一錯再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鴻鵠山第二任教主高曉仁。因為吳鳳雅的死，這位曾立志成為江湖大俠的男人，徹底入魔，被邪功侵蝕。
高曉仁失心瘋笑道：“一錯再錯？她做錯了什么？她什么也沒有做，何來一錯再錯！是你們這些人害死了她，是白留疑，是趙弈，所有手上沾了血的家伙，本尊都不會放過！”
說到最后，高曉仁已經是怒吼出聲。他一躍而出，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床弩甚至還未完全離開弓弦，就連同弩架，被一股血氣風暴撕成粉碎。
一時間殘肢斷骸，四處飛濺。
無人可擋的高曉仁直沖趙羲獻而去，呂候伯趕忙擋在趙羲獻身前，手持彎刀，對著飛掠而來的高曉仁一刀劈去。
呂候伯體內氣機流轉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已至一瞬六百里。這一刀不論速度還是力道，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只可惜作為對手的高曉仁，根本沒打算躲，就這么直接撞了上去。
刀鋒好不容易破開高曉仁的護體罡氣，砍在血鎧上，竟劃出一連串火花，無法傷其分毫。
在周圍將士眼中，高曉仁就是一沖而過，沒有任何凝滯，出現在大軍后方。他的手中還捏著兩顆心臟，仍在一下一下跳動著。
趙羲獻與呂候伯不分先后，掉落下馬，生機斷絕。
高曉仁就這樣一沖而去，繼續南下。
......
南詔鴻蒙山寨內，趙顯徽處理完山寨的交接過程后，就收到一封密信。他看過密信后，皺著眉頭，將其碾成碎屑。
一直跟隨在趙顯徽身邊的陳少全好奇問道：“師父，出什么事了？”
趙顯徽嘆了口氣，解釋道：“有個叫白留疑的家伙給我下套，把他自己徒弟逼瘋了，此刻正在中原大開殺戒，我身為一代武帝，若不阻止，便會有損道心，可如今龍象鐵騎不能沒有我。”
陳少全眉頭微皺，“這樣的人還算師父？竟然對自己徒弟下手。”
“要不然怎么說他是魔頭呢？”趙顯徽轉頭望向東北方向。他當然不可能丟下龍象鐵騎，去維護所謂的道心。
看過東北方向，趙顯徽又看向東南方向，那里有座島嶼，是曹鵬身死之地。
王元儆不知何時走來，看到趙顯徽一臉糾結。當年他與趙顯徽多次在沙場上并肩作戰，當即猜到出了事，“怎么了？”
趙顯徽回過神來，搖搖頭道：“出了一些事，但我現在管不到。”
王元儆當即拍胸脯道：“這里有我在，有什么事盡管去做就是了，出不了岔子。”
趙顯徽仍是搖搖頭，“昨夜那么一鬧，大軍都疲憊不堪，我要是走了，楚王不會輕易放大軍過蜀。”
趙顯徽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將士們還等著回家過除夕呢。”
看著趙顯徽的牽強笑容，王元儆從未覺得這個人如此落寞過，就好像他為了下定決心做一件事，而放棄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一向給人感覺沒心沒肺的甘戈看到這樣的趙顯徽后，識趣的沒有上前叨嘮。
一處獨特的營帳外，坐著個小丫頭，正是被強行改名的上官鵲兒。
陳少全站在小丫頭身邊，默默當一個護衛。
小丫頭指向趙顯徽，好奇問道：“他怎么了？”
陳少全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搖搖頭。
江湖多有趣，人人神往之。江湖多無趣，苦斷多情郎。
趙顯徽的江湖，介于兩者之間，他覺得江湖是多姿多彩的，所以那些年總是想盡辦法離開秦王府，想著去江湖走一走，走得越遠越好。如今的他，依舊覺得江湖美好，只是對自己不太友好，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離去，到頭來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