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拉克絲的法穿棒 > 【0332】 霍洛克往事
  卡爾亞向來是不怎么喜歡提及自己過去的。

  無論是在小世界里的遮遮掩掩,還是被問起時候的語焉不詳,都是他對自我展示的抗拒。

  卡爾亞的確和拉克絲講了很多恕瑞瑪曾經的故事,但在這些故事之中,向來是沒有“卡爾亞”這個身形存在的。

  哪怕實際上故事里的很多細節都來自于卡爾亞本人,但他依舊不愿意在講述的時候,直接將自己放進故事里。

  拉克絲曾經察覺過這個問題,但在問起的時候,卡爾亞的回答卻讓她相當無奈:“我還沒涼透呢!”

  久而久之,拉克絲甚至娑娜、伊諾也都習慣了卡爾亞在講故事的時候,把自己巧妙地從故事之中移出去這一點了。

  然而,這次說到了荒丘神墓的主人時,卡爾亞在遲疑了片刻之后,居然主動在故事里加上了自己。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卡爾亞這次終于沒有如吟游詩人講故事一樣開場,而是用了一個相對平淡,但卻讓拉克絲和伊諾同時瞪大了眼睛的說辭,“一個和我關系很好,但性格上和我卻幾乎完全相反的家伙。”

  “難以置信。”拉克絲湊到了伊諾的耳邊,小聲說道,“和卡爾亞性格完全相反,這會是什么樣子?”

  “他很嚴肅。”卡爾亞仿佛沒有聽見拉克絲的嘀嘀咕咕,繼續講述道,“無論干什么都一絲不茍,有條有理,古板而恪守規則。”

  卡爾亞的描述讓拉克絲和伊諾更加驚訝了。

  兩個人真的很難想象,卡爾亞會和一個古板的家伙相處嚴肅,畢竟在她們的認識里,卡爾亞向來和守規矩不怎么搭調,反而向來對建設一套自己更喜歡的規則更感興趣。

  “我知道你們在驚訝什么,是不是覺得我們很難成為朋友?”卡爾亞嘆了口氣,用一種無奈地語氣說道,“其實我這個人是很好相處的——對于那些遵守規則,而且從不雙標的人,我向來是充滿尊重的,雖然最開始和霍洛克做朋友屬實是因為沒得選,但實話實話,有這么個朋友……感覺還是不賴的。”

  “所以,霍洛克的年齡和你一樣?”

  “非要說的話,可能比我還要大一點吧。”這個問題讓卡爾亞遲疑了一下,“不過大也大不了幾歲就是了——瑟塔卡是當時部族里的大姐頭,而霍洛克就是她麾下的頭號打手。”

  拉克絲聞言,和伊諾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里同時做出了判斷:也就是說,霍洛克很能打,而且極有可能是個飛升者。

  “但說實話,在我剛剛加入部族的時候,恕瑞瑪的情況可比現在糟糕多了,能打很重要,但光能打顯然不夠。”卡爾亞的語氣里終于多了幾分懷念,“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明白,人的戰斗天賦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霍洛克那個木頭腦袋根本搞不明白什么精妙至極的戰斗方案,但每到關鍵時刻卻偏偏能夠靈光一閃……”

  卡爾亞的抱怨讓拉克絲第一次產生了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總局的在說起霍洛克,尤其是說起“霍洛克很能打”這一點的時候,卡爾亞的語氣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羨慕。

  尤其是隨后卡爾亞說的什么“同級別無敵”,什么“越級別五五開”之類的話,更是讓拉克絲感覺有些微妙。

  這種情況讓見識過卡爾亞短暫“上號”的拉克絲感覺相當意外,她實在是無法想象,那個霍洛克究竟是什么樣子,才能讓卡爾亞會說其他的時候用上這么一種語氣。

  “你們還沒有見過真正意義上完全體的飛升者或者暗裔。”察覺到了拉克絲的疑惑,卡爾亞順便解釋了一句,“半神和超凡者之間的差異是相當驚人的……而半神與半神之間的差距,往往會比半神和超凡者之間的還大,霍洛克是少數沒有飛升的時候就摸到了半神境界、飛升之后更是躍居半神頂峰的存在。”

  “那你呢?”伊諾忍不住問道,“按照你的判斷,你全盛的時候算什么?”

  “剛剛進入半神境界。”這個很平常的問題讓卡爾亞稍微有了那么點尷尬,“嗯,應該說是基礎很扎實的半神!”

  伊諾瞪大了眼睛。

  拉克絲的嘴角微微上翹。

  “咳咳咳,繼續說霍洛克吧。”卡爾亞似乎有些不自在,主動將話題引回到了霍洛克身上,“總之,他就是那種嚴肅而古板的、講個笑話能把你尷尬得頭皮發麻的家伙,而且按照瑟塔卡的說法,他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幅樣子了。”

  “但你還是成為他的朋友。”

  “那是因為我有腦子啊!”卡爾亞終于以一種得意洋洋的語氣開口道,“瑟塔卡是心臟,我是大腦,霍洛克是拳頭,這就是建立起恕瑞瑪的鐵三角。”

  “心臟、拳頭和大腦?”拉克絲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說,瑟塔卡也很能打么?”

  “心臟本就是人最強壯的肌肉。”卡爾亞有一句弗雷爾卓德諺語解釋道,“相較于能打,瑟塔卡的領導能力在恕瑞瑪的建立中起到了更關鍵的作用——她總能團結起所有人,帶著部族內的全體成員嗷嗷叫著向前沖,這可不是簡單的能力。”

  “……”

  “說回到霍洛克吧。”卡爾亞繼續道,“那家伙在恕瑞瑪正式成立之后,成為了飛升者,雖然功勛卓著,但卻很有自知之明地放棄了帝國元帥的職位,安安心心地做了一位將軍。”

  “因為他不善于統帥?”

  “沒錯。”卡爾亞肯定了拉克絲的說法,“這種一板一眼的家伙,總是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而這種清晰的自我認知也往往會帶來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即‘君子可欺以方’,他總是習慣于自我約束,結果卻是在政治上束手束腳,最終徹底邊緣化。”

  “我其實也想過和他聯合起來搞點什么,但仔細想想的話,和這種老實人一起搞政治,恐怕對大家都不好。”卡爾亞的語氣有些無奈,“所以,我也就只有在每年新年的時候,跟他一起喝一杯酒,問一聲好了。”

  “我給他介紹過很多不錯的后輩,而只有那些脾氣又臭又硬的,才能和他尿到同一個壺里。”

  “霍洛克這家伙怎么說呢,就屬于那種哪怕跟你一起喝酒,也只是拿個杯子一杯一杯自己喝得沒完沒了的家伙,喝三天三夜都說不了幾句話的那種。”

  “但同樣的,你和他抱怨什么、吐槽什么,他都會安安靜靜地聽著,牢牢地記著,但絕對不會說出去哪怕一個字。”

  “不過,話說回來,對于霍洛克這種人來說,閉嘴其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曾經有幸聽過霍洛克講的笑話——他的爛梗能過時一千年,讓你聽見了就想要用腳趾扣地。”

  “比地獄笑話更可怕的,就是霍洛克的笑話!”

  “當初做了將軍的霍洛克常駐的地方就是現在的納施拉美,據說這是他的故鄉,是他出生的地方,不過很可惜,我和瑟塔卡都不知道他出生于那個部族,只知道在十二歲的時候,他就獨自一人行走在了沙漠之中了。”

  “他沒什么愛好,非要說的話就只有雕刻了——當初為了鑄造一柄適合他的短劍,我和瑟塔卡都花了好大的功夫,甚至曾經去尋找傳說中的熔鑄之神,但拿到了短劍之后,他試劍的方式卻是雕刻了三個石頭小人……”

  “石頭小人雕刻得挺不錯的,但瑟塔卡簡直氣壞了,連帶著當時正跟他學習雕刻的我也被數落了一頓,簡直是無妄之災。”

  “沒錯,雕刻莪就是跟他學的,學得還不錯吧?”

  “繪畫和音樂?啊……也是跟我一些朋友學的,他們的故事,有機會我會和你們講的。”

  “說回到霍洛克吧——有時候我就覺得,霍洛克和他的雕刻出來的石頭雕像其實很像很像,都能屬于那種丟進時間的長河之中,直接就會沉底的類型,時移世易,他自巋然不動。”

  “但沒想到的是,在最后,這家伙還真就給了我一個不小的驚喜。”

  “艾卡西亞之戰中,那是霍洛克唯一一次沒有遵守命令,阿織和耐祖克在制造獨石堡壘,但霍洛克卻孤身一人進入了地下。”

  “沒有人知道在虛空的裂隙里發生了什么,但霍洛克回來的時候,帶回了瑟塔卡的十字刃——恰麗喀爾。”

  “霍洛克這個人不怎么喜歡說話,但有時候還特別會扮酷,當時獨石堡壘還沒有完成,所有人都在獨石上忙活。”

  “他就那么突兀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一只手提著短劍,一只手拿著恰麗喀爾,找到了我,跟我說,他打爆了地下的大眼珠子,把瑟塔卡的遺物帶回來了。”

  “當時他的樣子就和你們身邊的塞菲喀很類似,但程度嚴重很多,哪怕阿織第一時間想要用元素化的方式給他暫緩傷勢,他的身軀依舊會不停地崩潰。”

  “那是我認識他上千年來,他說話最多的一次,可惜他的記憶似乎出了些問題、嗓子也壞了,除了要我將他葬在荒丘山脈內的要求還算條理清晰之外,其余的內容我根本聽都聽不懂。”

  “所以說啊,人平時還要多說話,別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長時間不說,哪怕最后說遺囑的時候都絮絮叨叨地夾雜不清……多可惜啊。”

  “霍洛克就是,還沒等我弄清楚他所說的所有內容,他的身軀就徹底撐不住了。”

  “飛升者的身軀是飛升儀式上重鑄的,無論是黃金之軀也好,還是黑曜石之軀也罷,都是無機化的身體,而被虛空侵蝕之后,無機化的飛升之軀會血肉化,并不停扭曲增生,這就是暗裔的由來。”

  “霍洛克的運氣不錯,他直面了虛空的神祇,按照他當時的狀態來看,結果不會是成為暗裔,而是走得干干凈凈、點滴不存。”

  “于是,我就按照他的要求,把他和他的短劍、護手、肩鎧一起,以一個衣冠冢的形式,葬在荒丘山脈里面了。”

  “我當時挺想給他立個碑的,但切開一片山崖之后,在動筆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寫點什么好了。”

  “如果老老實實記錄他這一輩子的戰斗,那風格就和他本人的氣質有些不搭了,萬一見到了碑文的人,誤以為他是一個主角一樣的龍傲天怎么辦?”

  “既然他把一切都交給我了,那我自然也不能辜負了他凹了一輩子的人設吧?”

  “所以我干脆就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碑文——沉默了一輩子的人,留下一面無字碑文是不是也挺圓滿的?”

  “說起來,自那之后,我都沒有去看過他了,也不知道這家伙有沒有詐尸、有沒有真的變成一塊石頭……”

  “當初在部族里,我向來是負責殯葬的那個人。”

  “霍洛克是我在部族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我送走的最后一個人,現在想來,我這最后一次主持的葬禮還多少有點匆忙。”

  “走吧,去看看霍洛克的陵墓情況如何。”卡爾亞嘆了口氣,“真可惜啊,我本來還想著讓他給我送葬的來著,這種古板的家伙絕對會一板一眼地執行我的所有遺囑。”

  “我都想好了,遺囑里面一定要塞上很多過時的笑話,點名要霍洛克來讀!”

  “等他讀完了之后,所有參加我葬禮的人,絕對不會忘記這無比尷尬的一天!”

  “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會忘記我了!”

  “可惜啦,可惜霍洛克這么硬的命,居然都走在我前面了……”

  “真是……太可惜啦!”

  晃晃悠悠的斯卡拉什背上,抱著佩劍的拉克絲和靠在她身邊的伊諾都沉默地一言不發。

  只有卡爾亞還在絮絮叨叨地、毫無邏輯地講述著過去的故事,甚至還會說起霍洛克講過的爛梗。

  然而,面對著這些尷尬的老梗,拉克絲和伊諾沒有感覺頭皮發麻。

  兩個小姑娘雙手緊握,不約而同地有些鼻子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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