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在穆國京城也算是共歷生死的弟兄，有些話，我不得不說…”
“你雖在中原長大，但我知道，你不只是為你董氏，你與我一般有著為我北蒼社稷之心…”
“來到薊州后，你以為蕭朝圣、拓跋族長，伽藍折他們不知南院大王的割據之心？他們沒說，你又何必強出頭？”
袁長生一番話算是承認了他是受命前來接替董季的。
董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等待著袁長生把話說完。
“大王就算想行割據自保，但那也是滅了安陽和定北軍以后之事，至少此時，大王，你我，保保，我等的目標都是為了擊敗安陽和定北軍，這就足夠了！”
“你當清楚，就算滅了定北軍，大王能否達成所愿也尚未可知…”
“我知你不是不能隱忍之人，為何非要在戰前與大王頂撞一番，惡了大王？如此頂撞又有何用？你不是這般魯莽之人！”
董季淡淡一笑，側過頭道：“說完了？”
袁長生點頭，等待董季的話。
董季拍了拍城墻，說道：“你我相交一場，能入我董季眼的人不少，但也不多，你算一個，既然你有疑惑，那就與你說說…”
“與耶律德光頂撞一番，當然是為了劃清界限！”
袁長生點點頭沒有驚訝，這個能猜到。
董季并非魯莽之人，在戰前與耶律大王頂撞，如此之目的，做給誰看的？
自然是陛下！
董季之目的，無聲的公開的向皇庭的陛下表明，他董氏和董季不會幫助耶律德光，是支持陛下的！
只是，他不明白的不是這個。
“這個我知，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何要急于如此向陛下表明忠心？以你董氏的特殊，以我之恩師的地位，你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何必插手其中？”
“普通將士或許因為跟隨過大王，要么待大王更進一步飛黃騰達，要么日后會被陛下問責牽連，但是，你我兩人，想要避開陛下問責，當不是什么難事。”
董季淡淡一笑，從常理來說，袁長生說的不無道理，但是…
“你當真以為陛下不會問責？你以為憑借你的恩師鐵面智者的身份，我為董氏之人，陛下就會放過我們？”
“我可以告訴你，陛下正愁找不到機會清理我們，哪怕我們忠于陛下！”
袁長生聞言微微一愣，“這…當不可能吧，為何會如此？”
董季嘿了一聲，說道：“不可能？我可以明確的告知你，如若你是這般想法，離死也就不遠了！”
“你以為陛下是何等人？陛下雄才大略，一心想要學習中原穆國，集皇權興北蒼，做一代大帝！”
“而八部和我董氏這般的部族，手握重兵，麾下依附不少中小部族，你覺得陛下會不會覺得是掣肘？”
“這些年，我雖在中原，但看得清楚，陛下不斷的尋機削弱八部，還有如我董氏一般的不下于八部的實力，以壯大皇族！”
“這些年的吞并，如今皇族耶律部之人口不下七百萬，這才是陛下的底氣！”
“忠心對陛下來說，可有可無，只要陛下能不斷吞并這些部族，削弱八部，還怕沒有忠心之人？”
“陛下和你師傅鐵面，這些年不斷的剪除依附八部和大部族的中小部族！仔細想想，是不是如此？”
“這…”
袁長生微微一怔，回想起來確實如此。
董季繼續道：
“你仔細想想，多少中小部族灰飛煙滅，成為過往云煙，近些年，陛下與你恩師，謀劃對穆國的戰爭，一方面想要攻占穆國疆域，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在借機清理消耗中小部族？”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呼延菩薩一死，對蕭部忠心不二的大部族呼延部也就相當于滅族了，你不會覺得呼延部還會有人繼承族長之位吧？”
“陛下不會放過此等吞并呼延部的機會的，蕭部能頂住陛下的皇令一次，讓呼延菩薩上位，能頂住第二次？”
董季嘆了一口氣，道：“溫火熬湯啊…”
“如若陛下以我董季依附耶律德光為由，日后名正言順對我董氏發起進攻，吞并我董氏，你覺得我這忠心能值幾錢？”
“在陛下的壯志面前，一切阻礙都是敵人，如若讓陛下抓住了把柄，你是一個孤兒，與我不同，陛下可以不計較你，但陛下不可能放過我背后的董氏！”
袁長生默然不語，他似乎明白了董季為何急于表態的原因！
如此智慧，董季太過可怕！
“你當這次內亂如何形成的？”董季再出驚言。
明白了董季說的這背后的原因，袁長生自然就明白了陛下和太后爭權背后的意思。
董季沒有理會袁長生是否想明白，說道：
“正因為陛下在你恩師出謀劃策下，這些年不斷的蠶食八部和各大部族，才會引發這次內亂…”
“陛下的舉動讓八部很多部族感到了威脅，尤其陛下母族，太后之親族述律部，與皇后之親族蕭部都感到了極大的威脅，才會聯合太后一起向陛下反擊！”
袁長生驚訝的看著董季。
述律部反抗，他倒是能知道其中的緣由，畢竟述律部本身出文官之部，北蒼皇庭之下，述律部幾乎囊括了七成官員，陛下不能容忍，述律部反抗也是常理，述律部反抗，太后自然是主心骨！
但是…
“蕭部…蕭朝圣既是陛下妹婿，又是皇后內弟，蕭部怎會反抗陛下？”
董季冷笑道：“在權力面前，兄弟父子相殘比比皆是，穆國和我北蒼皆是如此，陛下和蕭部又豈會在乎這個？”
“更何況，你別忘了，幾十年前我北蒼還是處處廝殺爭斗的部族聯盟，陛下是如何上位的，你不會沒聽過吧？”
“蕭部雖然一直與皇族關系很好，蕭朝圣與陛下更是從小長一起長大的兄弟，但是，呼延部一旦讓陛下吞并，你覺得蕭部會忍氣吞聲？”
袁長生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只知道皇庭發生了內亂，但具體是哪幾部內亂，遠離皇庭恩師身邊后，他也僅僅是個剛從萬夫長提拔起來的將領而已，他聽到的信息也不多，他的恩師也不會千里迢迢寫信告訴他。
“所以你不想給陛下以口實，所以你才急于頂撞南院大王，就是想讓陛下知曉。”袁長生幽幽道。
他董季自從暴露以來，一直以陛下之令是從，陛下也不吝封賞，更是贊譽他董季是名將之刀，本以為是難得的君臣典范，沒想到董季還是為了董氏而已。
想到他方才說董季與他一般是一心為社稷的話，他就有些尷尬。
董季看了一眼袁長生，他能猜到袁長生的想法，無奈的笑道：
“長生，我別無辦法，我董氏一族背叛母國穆國，雖在北蒼雄據一方，但始終是外人，除非再過三代，或許就能溶于北蒼…”
“但如若現在不表明態度，陛下勝了太后后，必然威勢更甚，屆時挾勝威拿我董氏開刀，我董季別說三代了，恐怕只能止步于我董氏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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