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這兒離大殿可有段距離,我抱你過去,不用你出力。”
雖然她是愿意的,不過,云述這番操作頗有些不合禮制,一路上宮女和太監在他倆身后追著勸道:“八王爺,九公主,這不合規矩,于禮不合......”
說歸說,真的敢上來攔人的倒是一個都沒有。
所以,她還是一路被抱了過去。
到了大殿門口,她被放了下來,男人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蟻覡從袖子里拿出手帕遞給他,讓他擦擦。
結果他突然來了句,“舉手之勞,不如辛苦妹妹幫哥哥擦擦汗?”
蟻覡笑了,還挺會占便宜的。
這周圍侍衛宮人都偷偷打量他們這邊,她要是直接拒絕,想來也不太好,于是她站在男人面前很近的距離,踮起腳尖,指間扣著手帕,輕輕在他的額頭沾了幾下。
她的視線從男人的額頭落到了他的眼,那雙深邃的眸子深處隱約有暗嘲涌動,就像是冰面下的暗流在不斷沖擊冰面,不曉得何時會破冰而出。
“好了。”
她腳跟落地,將手上的帕巾塞到男人手里,便轉身邁向大殿。
云述將手帕在手里握緊,進入大殿時,又不動聲色將其收好。
蟻覡一出現在門口,就聽到了殿里隱隱的倒吸氣聲,幾十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早就習以為常,抬頭挺胸走了進去。
高高的臺階之上,正是坐在龍椅上的玦君。
一身絳紫色的龍袍,頭戴冕旒,皇家威儀風范盡顯。
到了臺階下,便按照規矩行大禮。
長兄如父,因他們父王早已駕鶴而去,所以便由哥哥為她送嫁。
“免禮。”
云迮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因為冠冕的珠簾可以遮掩他看向她的視線而升起隱秘的歡喜,看著她一步步走向他,恍惚間他竟覺得她就像是真的為他而來一樣。
當她停住腳步,跪在臺階下方,他短暫的泡影便消失了。
不是為他而來......
掌印太監便拿出了圣旨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公主蕙質蘭心,容顏昳麗,心懷子民,愿為結兩國之好而前往蒼國......為表心意寡人特備嫁妝若干......,欽此——”
蟻覡站了好一會兒,直想打瞌睡,這圣旨可真夠長的,等到終于念完了。
“臣妹接旨。”
她立刻彎腰接旨,并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擋,打了個哈欠,可真是無聊啊。
圣旨到手,她就差上花橋去繞城一圈了。
“云述接旨——”
蟻覡差點翻了個白眼,居然還沒完事。
八王爺云述上前。
這次的圣旨內容是關于派遣他作為使者將公主平安送到蒼國,并向蒼君表達結盟意愿結永世之好。
又是一篇小作文。
“......欽此——”
“臣弟接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云述也接過了圣旨,他們終于可以走了。
在掌印太監的尖銳嗓音下,蟻覡和云述行禮先行一步。
美人攜圣旨轉身離開,不帶一絲牽掛和留戀。
云迮落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抓緊,那道倩影離他越來越遠,只怕以后再難相見。
珠簾后的君王臉上流露出一絲苦澀,他好似明白了為何佛曰眾生平等,眾生皆苦,即便身處高位擁有無上權力的帝王,也免不得這七重苦。
云述跟在她身后,一出了大殿,便有兩個陪嫁的宮女上前,蟻覡將圣旨遞給其中一位,讓她收好,另一位要過來攙扶她,但是身后的男人卻先一步,將她再次抱起來。
“八哥?”
她抬頭看著男人,他的眉宇透著一股郁氣,也不知道是誰又讓他不爽了。
“嗯,圣旨幫我拿著,哥抱你上花轎。”民間確實會有哥哥背著妹妹上花轎的習慣,但是皇室是沒有這個環節的,他的這番舉動有點自降身份的意思。
男人扶著她肩膀的那只手里就拿著圣旨。
“小玖,幫八王爺收一下圣旨。”
她直接把麻煩丟給自己的宮女,她才不想幫他拿圣旨,累贅。
于是之前給蟻覡收圣旨的宮女便將兩人的圣旨放到了一個長匣子里。
云述見她一副倦怠的樣子,便低聲在她耳畔問了句。
“這是累了?”
蟻覡看著男人,有些意興闌珊,便隨便應了聲“嗯。”
“累了就睡一覺,把轎子上的簾子一拉,誰都猜不到公主竟然在里面睡覺。”
這是個主意,就是挺餿的,她甚至能聽出來他話里的調侃。
“既然八哥讓睡,那我就不客氣啦,要是有什么情況,八哥記得給妹妹打掩護。”
她笑得像只狐貍一樣,眼角眉梢透著嬌俏,他眉宇間的郁氣瞬間散了不少,原來和鐘意的人打趣還真的可以讓心情好起來,怎么辦,他越來越不想放手了。
蟻覡向來是說到做到,甚至她還沒有上轎就已經閉上眼睛,鳳冠有點重,她就將頭靠在男人的胸口,借此幫她分散一些重力。
云述看著懷里好似已經睡上了的人兒,濃密的長睫毛偶會輕微煽動,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他將人兒往上抱了抱,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男人一步一步走下臺階,以前他總覺得大殿的臺階好長好長,而現在,看著越來越近的花轎,他恍然發覺,竟然已經走完了。
兩個宮女上前將簾子攏起,他彎著腰將睡熟的人兒放進了轎子里,轎子很大一頂,如果她蜷著腿完全能躺得下,他細心地給她的頭下放了墊子,避免磕到頭,拉好簾子,檢查一遍沒有問題,才退出轎子。
九公主的送親隊伍非常龐大,十里紅妝,恰如言表。
隊伍里的人,除了八王爺,都是一身紅袍。
最前面開路的是六位舉著囍字牌匾的人,個個臉上帶著笑容。
喜樂隊伍緊跟其后,蕭笛鼓配合著演奏了一曲嫁娶喜慶之音。
而后便是負責送親的八王爺,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看不出喜悲,只是時不時會留意身后的大紅轎子。
轎子的前后各跟著四位宮女,手里提著紅色的燈籠和喜慶禮儀之物。
轎子后面便是玦君備好的嫁妝,紅色的大箱子,一箱接著一箱,長長的延伸著,一眼望去,好像沒有頭一樣。
為了保護公主的安全維護秩序,皇家護衛很早便守在道路兩側,為公主清理出一條無障礙的路。
一路上當真是人聲鼎沸。
蟻覡在轎子里坐起身,外面嘈雜得她根本沒法睡覺,
“公主,一定好照顧好自己。”
“公主,我們會永遠記得您的。”
“公主啊——”
“......”
百姓一直跟著送親的隊伍移動,想要一起將公主送出皇城,送她最后一程。
殊不知他們愛戴的公主早就沒了。
皇城大門開啟,城外是真正護送公主前往蒼國的隊伍。
為了低調行事,這支隊伍扮成了普通的行商車隊。
紅轎子停在城門口。
八王爺云述抬腿從一邊跳下馬,幾步走到轎門前。
侍女之前被八王爺叮囑不要輕易撩開轎簾,所以他們就沒敢上前。
在眾目睽睽之下,侍女們有些擔心萬一公主真的睡著了,會不會很失儀,不過她們憂慮的場面并沒有出現,在男人抬手時,便從轎子里伸出來一只優美的手,先一步將簾子撩起。
眾人便瞧見從轎子里走出來一個不似凡間的美人,似神女下凡,美的出塵脫俗,風華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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