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做個浴桶吧。”
欒傾掩下眉睫，再抬眼時，神情已然恢復正常。
“至于柴火也好辦，做浴桶的時候多砍些木頭，便也就有柴火了。”
“這的確是個辦法，不過太耗時耗力了，等你弄好，我怕是身上都已經臭了。”秋野拒絕道，“還是回人類世界吧，方便。”
欒傾臉色不變。
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緊了幾分。
“不去人類世界。”
“就在這里洗。”
“我現在就去給你做浴桶。”
說著欒傾邁開步子，便要出門去砍木頭。
秋野終于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在他經過自己時拉住了他的手，“為什么不去人類世界？”
欒傾沒說話。
秋野看著沉默卻執拗的神明，突然心領神會地明白了什么，“你不想讓我回人類世界，打算一直把我留在這里？”
欒傾沉默片刻。
動了動唇吐出四個字。
“這里很好。”
秋野有點想笑，“欒傾，你這是在偷換概念，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欒傾是個好神明。
他自誕生起，就一直盡職盡責地恪守本分，鎮壓那些詭怪，他心懷蒼生，從未有過任何私欲。
直到秋野出現。
秋野說得沒錯，他是想把他留在這里。
永遠留在這里。
“說話！”
半天得不到回答，秋野拔高了音調，大概是那聲音聽著帶了怒，欒傾眉睫顫了顫，終于是開了口。
“是。”
他看向秋野。
黑色眼眸中翻涌著濃稠的占有欲，那副模樣哪還有半點清風霽月，只叫人看一眼都膽顫。
“我想讓你永遠留在這里。”
“留在我身邊。”
秋野倒是一點都沒被嚇著，他饒有興趣地問：“所以你壓根就沒打算送我回人類世界，當初不讓我跟老柴他們走，也是早有預謀？”
欒傾沉默著。
但這種時候的沉默。
倒更像是默認。
秋野繼續道：“你都跟老柴他們說了，會親自送我回去，把我一直留在這里，你就不怕給他們留個言而不信的印象？”
“一個出爾反爾的神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會損失多少信徒，你就不……”
“我不在乎。”
欒傾打斷秋野，“他們信不信我，我都不在乎，這幾百年時光，我早已看清人類的本性，他們善惡交織，真正信仰神明的屈指可數。”
“我只需做到我該做的，剩下的由他們去。”
秋野倒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他沉默片刻后問，“那如果老柴他們來找你要人呢？”
“他們不會。”
欒傾閉了閉眼，慢慢掀開自己此生所做過的最卑劣之事。
“在送他們出游戲時，我就清除了他們所有關于你的記憶，整個人類世界都只會記得這場災難，但不會記得你。”
明明是一個神。
所作所為卻如此令人不齒。
欒傾說這些時，手都在顫，眼眸也低垂著，根本不敢看秋野一眼，他生怕從秋野眼中看到一丁點的厭惡。
“欒傾，你很可以啊。”
調笑的聲音傳來。
欒傾猛地抬眸，緊接著便撞進了一雙含情的桃花眼。
秋野戳著欒傾的肩膀，語氣里滿是調侃：“那如果我非要回人類世界呢，你打算怎么辦？”
“是把我關在屋子里？”
“還是找根鏈子把我鎖起來？”
這里是欒傾的地盤，他想要的是真正的秋野，所以他早就將秋野拉出了林秋野的身體，讓他以靈魂的姿態存在。
小神龍紅眸白發。
和他站在一起時，倒是極為相配。
尤其是那截纖細手腕，經過秋野的話，欒傾腦海中不自覺出現了相應畫面。
一時之間他只覺口干舌燥。
觸電般地收回了視線。
“我不會勉強你，也不會做那些讓你討厭的事。”
秋野哪還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小九九，但既然欒傾這么說，他就是順嘴接了下去。
“這樣啊。”
“可你不讓我回人類世界，把我強留在這里，不也是在勉強我嗎？”
欒傾不說話了。
“而且要是我說，你現在做的這些事，就讓我很討厭，你打算怎么辦？”
“繼續把我強留在這里？”
“還是送我走？”
白發神明站在那里低著頭，那原本強大的身軀看上去，竟像是佝僂了好幾倍，叫人心疼得很。
許久后。
神明嘶啞的聲音響起。
“我會送你走。”
他閉上眼，緊握的拳頭終于松開，肩膀也坍塌下來，不知道是在告訴秋野，還是在說服自己，他又重復了一遍。
“我會送你走的。”
見欒傾這副模樣，秋野哪還有心思繼續逗，只雙手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隨后輕輕一跳，便跳到了他身上。
“行了，逗你玩呢。”
他掐著欒傾的臉擺了擺。
“人類世界哪有你重要，你以為我愿意當那什么勞心勞力的破救世主，還不是為了你，現在既然能和你在一起過二人世界，我自然求之不得。”
“不過嘛……”
欒傾的笑還沒成型，聽到這句轉折又面露緊張，“不過什么？”
“不過一直做金絲雀也沒什么意思，如果在這里待煩了，去人類世界走走也是可以的。”
不等欒傾開口，他又接著道：“我們一起去。”
欒傾明顯愣了愣。
“一起去？”
秋野理所應當地掛在他身上，垂下的發和欒傾的交纏在一起，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誰是誰的。
“當然一起去啊。”
“左右你整日守在這里也沒什么事，我們一起去游歷山河，見見各地風土人情該多好。”
他貼著欒傾的耳朵。
故意暗示他。
“而且這些事，我都還沒和那個誰一起做過呢，你要是去的話……”
“我去！”
果不其然，秋野話沒說完，某個神明就成功咬鉤，畢竟第一次什么的，不論是對靈魂意識，還是對本體，都足夠充滿誘惑力。
惡龍聞言揚唇，捧著欒傾的臉，附身在他唇上連連親了幾下，“那現在我們一起去做浴桶吧，然后一起……”
“泡熱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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