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向來不在意世俗眼光。
就在這督主府前,當著一眾侍衛的面,他直直地奔向欒述,一把摟住欒述的脖子,雙腳往上一蹬,就盤在了欒述的腰上。
大殿下一百五十多斤,砸過來時跟個炮彈似地,要不是九千歲下盤穩如老狗,這會兒兩人應該已經雙雙在地上滾了數圈。
但他本人沒有絲毫自知之明。
只是滿眼亮晶晶地盯著欒述,嘴角幾乎要咧到天上去。
“意不意外?”
“驚不驚喜?”
欒述可太意外太驚喜了,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手更是兜在秋野屁股下面,讓他穩穩當當地騎在自己腰上。
他先是嗯了一聲。
又彎著眉眼問身上的人。
“怎么這么快?”
秋野掐著他的臉來回擺了兩下,說話卻是甜死人不償命,“因為想快點回來見你,所以半路就換了馬,一路奔到淮陰城,都沒休息就直接找人,找到人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
“那你累壞了吧?”
看著少年眼瞼下的青黑,欒述心里又甜蜜又心疼。
“我就算多等幾日也無礙,可你這般來回奔波,身子累出問題來怎么辦,下次切不可如此了。”
秋野嗯嗯了幾聲。
他看著乖巧聽話,可心里想的卻是下次?下次的事肯定下次再說,現在說誰說得準。
欒述一眼就看出他的口不對心。
但他也沒責怪。
他把這人放在心尖上疼都來不及,又怎么舍得責怪呢,更何況這人累成這樣,為的還只是早些回來見他。
兩人靠得極近。
氣氛也正好。
眼見就要吻在一起,后方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欒述臉倏地一紅,迅速拉開距離。
咳嗽的是謝長明。
自從秋野下了馬車,他就被忽略得徹底,說是透明人也不為過,他想到大外甥說的他愛慘了欒述,一開始也就沒出聲。
但見兩人都要親到一起去了。
這才沒忍住。
光天化日之下,還是在府門前,這就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像什么樣子!
再者他大外甥不是才去了淮陰城沒幾日,怎么回來見到那假宦官,倒是跟分別了數年似地,他與阿音生死離別十八年,見了面都不一定比他們倆膩歪!
謝長明前一刻信誓旦旦。
進了慈仁宮后就慘遭打臉。
進宮前他好好洗了個澡,收拾了一番,可他如今面目全非,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名動天都的少年將軍,只是一只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越走近慈仁宮。
他心情就越發忐忑。
最后竟是生出了怯弱,想要落荒而逃。
秋野哪會給他逃走的機會,只把他帶到李姝音面前,丟下一句這就是那個你日思夜想的人,走時順便還稟退了內殿的所有下人。
當然秋野沒走遠。
慈仁宮大得很。
李姝音居住的內殿最大,外面還有個小花園,作為一個貼心的便宜兒子,他拉著欒述坐在了小花園里,為李姝音的私會保駕護航。
欒述看著那緊閉的殿門嘆氣:“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看見那樣的謝小將軍該作何感想。”
祁秋野備受疼愛。
雖然建陵殿里勢力交錯復雜,對他偶有怠慢,但在慈仁宮,這種情況是決計不會出現的。
以往有個看不清形式的宮女得了承淵帝眼色,故意給祁秋野上了壺不愛喝的茶,茶是上午送到祁秋野面前的,人是下午被抬出慈仁宮的。
虧得她以為她的靠山是承淵帝。
承淵帝也會保她。
可她到底是想多了,承淵帝在祁秋野還是個孩子時就想要他的命,可李姝音還是保下了他。
為什么?
因為李姝音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這個位置還是承淵帝給李姝音的,要是承淵帝真想動,完全可以不顧及李姝音的面子,可他沒有,無非是舍不得。
畢竟李姝音于他而言是真愛。
是白月光。
皇宮里的宮女那么多,他又怎么會因為區區一個宮女,就去駁李姝音的面子,傷了二人之間的感情呢。
李姝音是謝嵐教出來的。
這些年慈仁宮的宮人們都已被她摸清楚,哪些完全可以用,哪些是承淵帝的人,她看得明明白白。
而在內殿伺候的。
都是她的心腹。
就像眼下秋野這么大咧咧地坐在小花園,還帶著欒述一起坐,宮人們都沒他這堪稱聽墻角的行為表示異議。
甚至還極有眼力見兒地拿了軟墊。
布置了些瓜果。
此刻秋野手里捏著顆葡萄,一邊剝著葡萄皮,一邊搭欒述的話,不過比起前者語調里的悵然,他倒是滿不在乎。
“她能作何感想?”
“自然是喜笑顏開喜不自勝。”
欒述見他剝葡萄,以為他是想吃葡萄,便也拿了一個在手上開始剝起來,“可十八年過去,到底是物是人非,謝小將軍那般模樣……”
自古美人配英雄。
可如今英雄身染污名,面容也變得可怖,若是……
欒述不愿去想那樣的結果。
可卻止不住思緒。
秋野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沒著急搭腔,只說了一句張嘴。
“啊?”
欒述不明,反射性啊了一聲。
秋野便逮著他張嘴的空隙,將手里那顆剝完皮的葡萄塞了過去,接著又繼續剝下一個。
“啊什么啊。”
“你那純粹就是閑得慌,我是母后教出來的,我都不嫌棄你一個宦官,更不在意和你廝混在一起后落得個壞名聲,她又怎么會嫌棄謝長明。”
秋野掃了眼大門緊閉的內殿。
“謝長明光是活著,就足以叫她日日焚香拜佛了,至于面目可憎……她若真愛謝長明,又怎會在乎那些膚淺表面。”
葡萄汁水足。
也甜。
欒述細細嚼著那顆葡萄,咽下去后才笑了笑,“是我的錯,竟是拿那種想法去揣度皇后娘娘。”
“你不是拿那種想法揣度她,你只是設身處地了。”
秋野抬眼看他。
“欒述,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就算真有朝一日,你變得跟謝長明一眼,臉毀了,也真成了個太監,我也還是會愛你。”
“所以別把自己代入謝長明,也別把我代入母后,更別妄自菲薄。”
他把手上第二顆剝完皮的葡萄塞進欒述嘴里,桃花眼里是滿目深情。
“因為我來就是為了愛你。”
“不是怎樣的你。”
“就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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