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那話是假的——
欒無看得見也聽得見他和虞朝之間發生的所有事。
這個世界的青鸞是佛子。
他從小接觸的是佛，慈悲為懷是刻在骨子里的品德，所以進來武林盟前，秋野告訴他來武林盟的目的是查那些姑娘們的死因。
當然這的確也是目的之一。
但最重要的目的，是因為要殺虞朝和鳳玲瓏。
秋野知道，如果他告訴欒無事實，欒無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勸他，這個人不愿意讓他手染鮮血，他覺得那會讓他墮入地獄永不超生。
但秋野不會聽。
虞朝和鳳玲瓏他非殺不可。
所以勸解無果后，欒無極大概率會選擇妥協。
然而妥協的后果，是他自己飽受慈悲心折磨，因為知曉別人會死卻不作為，不屬于佛子的道。
秋野不想讓欒無痛苦。
所以在法事開始后，他就直接用法力將欒無按在了蒲團上，畢竟不知道無法作為，和知道不作為，完全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當然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那就是徹底瞞著欒無。
但為什么要瞞？
他秋野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也不屑于裝好人，更不介意向欒無展現他所有的卑劣。
青鸞知曉他的本性。
也知道他是個什么污糟玩意兒。
可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他。
他相信擁有青鸞靈魂的欒無，也會做出相同選擇。
畢竟若非如此，他秋野根本不會栽在這只鳥的手里，更不會為了他來這三千世界矯正什么狗屁世界線，只為幫他鞏固蘊養神魂。
…………
“秋野，你感覺怎么樣？”
“有沒有何處不適？”
事實證明秋野的想法沒錯。
從始至終欒無根本沒有對虞朝看一眼，他直直地朝秋野奔過去，一腳踢開秋野邊上的羅盤和桃木劍，隨后跪倒在地，將秋野攬進懷里。
那雙平靜無波的眼溢滿焦急和擔憂，聲音和手也止不住地顫，他甚至都拋卻了禮數，不再稱秋野為秋施主，而是直呼其名。
“欒無，我好難受啊。”
“那個桃木劍和羅盤的威力太大，我怕是要魂飛魄散了。”
少年蒼白著一張小臉，聲音聽著就虛弱至極。
當然主要還是鬼不能吐血，若是能吐血，秋野肯定還要吐幾口血，來增加一下現場效果。
不過就算不吐血，欒無也已經被他這副模樣嚇得夠嗆了。
“不會的。”
“一定有什么辦法可以救你。”
欒無極力壓住慌亂無比的心，“血可不可以？如果給你血，是不是就能讓你好起來？”
說著他竟是打算去割手腕。
秋野見狀趕緊咳嗽兩聲，順帶攔住了他的動作，然后猶猶豫豫地道：“其實……的確有一個辦法。”
欒無連忙追問。
“什么辦法？”
秋野張張嘴，欲言又止片刻后，還是別過了頭，“算了，這法子有些出格，我還是不為難你了。”
“不為難！”
“只要能救你，不論是什么法子我都愿意！”
在看見虞朝三番五次朝秋野出手時，欒無一顆心就吊到了嗓子眼，現下見秋野臉色嘴唇都泛白，魂體顏色都淺淡了許多，別提有多著急了。
他只想一想到秋野就此會魂飛魄散，心就揪著疼。
那種像是要失去一切的感覺讓他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留下秋野。
他不能讓秋野消失！
秋野見他堅持，便湊近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欒無聽完瞬間愣住。
佛子到底還是佛子，守了這么多年的清規戒律，一朝之間要盡數打破，對他而言實在太難。
秋野順勢加了把火。
他掙扎著起身，苦笑一聲道：“我心悅小師傅，若是小師傅能幫忙，是再好不過，可我也知道我和小師傅人鬼殊途，不該有此奢望，既是如此，我便去尋別人……”
“不行！”
話沒說完，秋野的手就被拽住，緊接著一道大力襲來，他瞬間被扯進了一個寬闊懷抱。
欒無抱著他。
心跳得極快，手也在抖。
“不行。”佛子再次重復了這兩個字，語氣帶著強硬，“你不能去找別人，我幫你。”
于是惡鬼笑了。
他抬頭吻上佛子的唇。
而這一回，佛子沒有表現得無動于衷，他閉上眼，像是認命一般，回應了這個吻。
他知道的。
早在遇見秋野的時候，他的心就不聽使喚了。
滾滾紅塵。
秋野就是他的紅塵。
也是他要避不開逃不掉的劫。
…………
經過欒無一晚上的辛勤勞動，秋野的魂體果真穩定了下來，不再是之前淡得像是要消失的模樣。
欒無的心也終于定了下來。
少年在他懷中熟睡，肩頸處都是他留下的印記，欒無瞥見那痕跡，臉瞬間就紅成了熟透的蝦。
但他并不悔。
和秋野結合那一刻，他腦中突然浮現了很多片段。
他看見了龍和鸞鳥。
看見了秋野和另一個男子。
縱使長相不一樣，可他卻直覺那個男子就是他。
他想或許這就是他和秋野的前塵，就像秋野所說，他是他的塵緣，他們合該彼此糾纏。
…………
第二天一早，武林盟的侍衛發現了虞朝的尸體。
彼時虞朝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再加上那滿地割下來的肉和蔓延的血水，瞬間叫侍衛嘔吐不止。
武林盟的上層人員在虞朝繼任武林盟盟主時，就已經被徹底清洗了一遍，盟里話事的除了虞朝就是鳳玲瓏，現下虞朝已死，那能做主的就只剩下后者。
于是侍衛連忙去風俗館將鳳玲瓏給請了回來。
“阿朝！”
“阿朝你怎么突然就去了啊！你留下我一個，可叫我怎么——”
鳳玲瓏一進門就想撲在虞朝身上痛哭，可在見到虞朝那慘不忍睹的尸體時，哭嚎聲戛然而止，往上撲的動作也硬生生停在原地。
她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但很快她就順勢歪倒在了虞朝邊上，再抬頭時，那雙眼重新蓄滿了淚水，那悲切絕望的模樣，乍一眼還真以為她愛虞朝愛到了骨子里。
“阿朝，你放心走吧。”
“我會為你報仇的。”
說罷鳳玲瓏朝侍衛投去一個凌厲的眼神，“說！這到底怎么回事！盟主怎么突然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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