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冷清的一攬芳華里，在此刻愈發顯得冰冷無疑，素素凝望著窗外的天空，卻不知自己該身往何處。
在那個泛著紅光的井前，她親眼看著素錦自己跳了下去，她灼傷了眼睛，那上面的疤痕猙獰到讓人害怕。
然后，她就對所有人說，是自己把她推下那口井的……
看起來很兇的天兵直接將自己拖走，奈奈在一旁哭了很久都沒用，最后奈奈不見了，素錦也不見了，而自己卻又被那群天兵扔回到了一攬芳華里……
這里的日子，一直都是孤獨而又冰冷的……但在此刻，她卻無比地渴望那一份溫暖……
“夜華……為什么我來這里這么久，我都見不到你……”
“夜華，你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吱呀一聲，
被天兵把守住的門，突然開了……
那個日日夜夜所期盼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然而當他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素素，對不起……”
——
漫天的紅光灑下昭華殿，在一瞬間，將所有攔著自己的天兵都掀翻在地。
沐晴緊趕慢趕，終于打開了一攬芳華的門，卻在看到房內的兩人時，徹底定在了原地。
素素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眸，再無了往日靈動的光彩，在她的身前，是那個她曾無比信任，期盼了很久很久的人……
而那個人手中攥著的……卻是她的一雙眼睛！
“沐晴，我……”
夜華猛地調轉過頭來，卻連一句話都還未說完，就被沐晴一掌掀翻在地。
沐晴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向床上所躺的那一襲白衣。
她將她抱在懷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抱在懷里。
“沐晴……這一世，我活的好累……好累……”
素素在沐晴的懷里虛弱的說著，仿佛在訴說這一生，她過的有多苦，過的有多累……
“素素，你放心，等我替你殺了他，拿回你的眼睛，我們就一起回俊疾山去。俊疾山里有很多奇花異草，你應該還沒見識過吧？
山下悅仙樓的百花醉真的很好喝，我給你把那個廚子綁來，讓他天天給我們釀酒喝……
還有那間竹屋，你住了那么久，應該還不知道在那下面還藏著一個地下室吧……那里，有我珍藏了很多年的好酒，我藏在那里，就是怕你偷了我的酒喝……”
“可是現在，我愿意讓你喝，你酒量比我好，你一定能多喝幾杯的……只要你能活著，我都給你喝！”
沐晴越說，心里就愈發悲痛，那藏在眼眶里很久很久的眼淚，也前赴后繼地流了出來……
素素顫抖地抬起手，尋著方向撫摸上沐晴的臉龐，卻發現在那上面，是點點滴滴的水的感覺，
“沐晴……你是不是哭了……”
她問。
這一刻，沐晴再也忍不住心中痛苦，
“李源明已經死了……他死的時候，就像你現在這樣……躺在我的懷里，就那樣一點一點地沒了聲息……我多想拉住他，可是我拉不住他！”
“飛升了上神又有什么用？我還是誰都救不了！李源明死了，現在……連你也離開我身邊了嗎？”
她就不該讓李源明和自己一起面對敵人，明明知道他只是一介凡人之軀，她卻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了他；她就不該相信夜華，明明知道最后的結局，自己卻將素素親手推到了他身邊……
怪只怪自己太自以為是，以為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打破三界的格局，就能改變夜華對素素的劇情！
“沐晴……你別哭……我只是累了，我只是……不想再做素素了……”
“沐晴，你能再喚我一聲，淺淺嗎？”
淺淺，是她第一次被人叫的名字，可自己卻沒有使用它，反而用了“素素”這個名字，也使自己的結局……最后走向了終結……
“淺淺，淺淺，淺淺，”
“從一開始，你就是淺淺，素素是你，淺淺也是你！”
驕傲如她，卑微如她，
無論是淺淺還是素素，她一直都是沐晴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白淺啊！
是夜華害了她，是夜華的承諾，是夜華的猶豫，是夜華所做的一切，將素素傷害！
“素素，你等著，我這就為你報仇！”
沐晴把素素放在了床上，用靈力為她塑起一層防御罩。
隨后，漫天紅光中，沐晴一掌拍向夜華，并在靈力的沖擊下，直接頂著他沖出一攬芳華。
昭華殿的宮墻，被一層又一層地沖破，沐晴推著夜華，直接貫穿了整座昭華殿。
一口鮮血從夜華的口中吐出，帶著身上還未痊愈的舊疾，他忍痛抬起頭，卻是滿眼的愧疚，
“沐晴，我這么做，是為了大局，是為了保下素素的命啊！”
“如果我不挖她的雙眼，她就會被直接打入凡間，遭受十生十世的苦難。她沒了眼睛，但會對她一直好，再不會有其他人！”
“對她好？”
沐晴聽到他的話，心里只覺得可笑，看來東華有一句沒說錯，那就是魚和熊掌兼得的這個想法，的確是從他夜華嘴里主動說出來的。
“對她好，你會挖了她的眼睛；對她好，你會如此冤枉她，不相信她；對她好，你會違背自己此生不負她的誓言，讓她變成現在這個結果！”
“今日因為素錦的傷，你讓素素妥協，你以為你這是對她好；等明日，還有青丘來找你討要說法，還有天族人逼你棄了素素，到那時，你是否又要為了所謂的大局，讓素素妥協呢？”
“我……”
夜華說不出話了，因為他不是桑籍，他不能為一人拋下一切責任，但從他開始猶豫的時候，他不但沒能護住心愛之人，他所守衛的天下也難以護住……
他有想要守護一切的心，只可惜……因為猶豫，他又失去了所有。
“夜華，我早就和你說過，如果你負了素素，我定會降下九道天雷來讓你受懲處！”
“今日……你已經負了她……”
答應過的事，就要做到，哪怕是死，也要做到！
當樂胥和央措趕過來的時候，就只見自己的兒子定在空中，嘴角已滿是鮮血，而在他身前的沐晴還要再行重擊。
“玄女！你不能動手！”
“夜華乃是我天族太子，你今日若是動手，我天族絕不放過你！”
然而樂胥的嘶吼，在沐晴的眼中卻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一瞬間，金碧輝煌的天宮被烏云籠罩，隆隆雷聲在紫云中翻滾不息。
趕過來的連宋抬起頭，卻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沐晴是想引天雷，擊在夜華的身上！
而那天雷，就是今日要落在她身上的“赤溟水君”的賜封天雷！
一片白光霹靂落下，直接從沐晴手上的靈力，轉到了夜華的身上！
“不！夜華！不要！”
三道天雷劈下，白光中的夜華，卻悲傷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素素……對不起，這一次，就讓我用自己的命來還你吧……”
手中的那雙眼睛落了下去，那雙眼睛……是他親手從素素的眼眶里挖出來的。
三道“賜封天雷”落下，而夜華承諾過的，乃是九道天雷！
“以吾妖神之身，再引——六道天雷！”
那一天，原本該被賜封為“赤溟水君”的沐晴上神，引下九道天雷劈在了昭華殿上。
那一天，天族太子的昭華殿，最終成了一片廢墟。
那一天，天族太子夜華，幾乎元神毀滅……
東華帝君用了全部氣力，削弱天雷的威力，而那最后一道落在夜華身上的天雷，卻被一個身影擋了下去。
灼傷的眼睛下，是大口大口涌出的鮮血，她問他，
“這么多年，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一次……哪怕一次？”
然而夜華的回應，卻是——“從未”。
那一刻，她前世所做的一切努力，原來都只是一個笑話，但這一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好！夜華！”
“從此以后，你要好好稱我一聲——素錦天妃！”
那個替夜華擋下最后一道天雷的人，正是眼睛還瞎著的素錦。
隨后她轉過頭，朝著一攬芳華的方向，
“天界的這些人你也看透了吧！”
“你的上神之劫，也終于歷完了吧！”
至于手中的這雙眼睛，也還給你！
素錦將夜華丟下的那雙眼睛，沿著靈力扔給了一攬芳華里的那個人！
此刻，所有的天兵朝著沐晴奔去，去抓刺殺了天族太子的人，卻有一個懷抱嬰兒的仙娥，從人群中跑了出來，
“素素娘娘，跳了誅仙臺了！”
這一刻，夜華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從天掉落。
他的素素……死了……
而那仙娥懷中的孩子，就是她留給自己最后的記憶，她帶走了一切，卻還給自己留了一個兒子……
此時夜華多想再看她一眼，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東華帝君精力耗費巨大，即將倒在地上時卻被鳳九扶了起來，他指著奈奈懷中的那個麟兒，
“有那個孩子在……太子的元神，還有救……”
——
那一日后，天族遭受重創，將原本該是“赤溟水君”的沐晴，再次列入到叛敵之名中。
素錦因失去雙眼，又舍身救太子的功勞，被升為天君貴妃，得北海之魚為新眼。
等沐晴跑過去的時候，素素對她笑著說了一句話，
“素素要去做淺淺了，素素，不想做素素了……”
然后，墜下了誅仙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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