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判決宣告完畢，姜展華就被法警帶下去羈押了。
周從梅走上前來，一個勁地鞠躬，對張偉表示感謝。
“張律師，謝謝，謝謝你幫我丈夫減了一年的刑罰，真的太謝謝你了……”
檢察院的建議量刑是八年有期徒刑，最后的判決結果是七年。
這個判決結果讓她覺得，律師在其中發揮了非常大的作用。
其實不然，檢察院的建議終究只是建議，并不一定說，一定就會這么判。
但她是不清楚這些的，她這么想也沒有錯。
如果沒有張偉，誰知道刑期會是更長，還是更短或者不變呢？
張偉微笑著擺擺手道：“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周從梅抹了把眼淚，提議道：“下午孩子的事情還要麻煩張律師，我們已經訂好了餐館，請張律師一起去吃頓午飯吧。”
餐館都訂好了，盛情難卻，張偉也不好拒絕。
看著圍在他身旁的眾人，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你們孩子的問題不是很大，如果他們下午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大概率還是能夠獲得緩刑的。”
“是是是，辛苦張律師了。”
……
時間滴答滴答的消逝了。
還沒走到下午兩點，庭審直播也未曾開始，直播間就已經被廣大網友們占據。
【兩點快到了，趕緊開門！】
【開門開門，再不開門我就踹門了。】
【溫馨提示：這里是庭審直播間，我勸你謹言慎行，網警已經鎖定你的IP了……】
【……乖巧.jpg】
【……】
下午兩點整，畫面突然一變，刑事審判庭的直播現場映入眼簾。
【終于有畫面了，來了來了快請坐。】
【四個小青年，他們頭發怎么都那么長，看起來流里流氣的。】
【還好他們砍的不是人而是西瓜，要不然進去個七八年，熬到出來這輩子也毀了。】
【張偉雖然經常被背刺，但實力還是有的，希望這幾個小年輕給點力吧。】
【看他們這忐忑的表情，你們別慌啊，年輕就應該氣盛！】
【……】
畫面中，姜先波等人看起來坐立不安，忍不住東張西望。
“咚——”
莊嚴的法槌聲響徹法庭，蕩平喧囂。
審判席上，劉春濤放下手中的法槌，掃視著場下眾人。
沉聲開口道：“今天，新星縣人民法院第一刑事審判庭，由我劉春濤擔任審判長，依法公開審理被告姜先波、姜浩賢、姜興成、姜可新涉嫌故意毀壞他人財物一案。”
“本次庭審將同步進行全媒體網絡直播，面對社會公開。”
“現在我宣布，正式開庭！”
“下面由書記員宣讀法庭紀律，各位保持肅靜。”
隨著書記員起身宣讀法庭紀律，網絡上又是一陣喧鬧。
【靠，來早了，應該遲個十分鐘再來的，這法庭紀律我都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起繭子算什么，再聽幾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幽靈）】
【你還要再聽幾遍，我現在已經是倒背如流了……（幽靈）】
【……】
在彈幕的抽科打諢中，時間過得很快，書記員將法庭紀律逐一宣讀完畢。
劉春濤繼續宣布道：“現在請公訴人宣讀起訴書，陳述案由。”
公訴席上，公訴人聞聲站起，看著起訴書念道：“2XXX年xx月xx日02時十分左右，在新星縣西興村，發生了一起惡意毀壞他人西瓜事件。”
“案發之前，姜先波、姜浩賢、姜興成、姜可新四人均曾前往過西瓜地里偷竊西瓜，因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曾被新星縣派出所處以行政拘留。”
“但四人出來后未曾悔過，反而變本加厲，生出報復之心。”
“他們合謀商議，攜帶四把小型西瓜刀，于案發當晚凌晨兩點前往西瓜地中，砍毀了被害人韓家武的536個西瓜。”
“經估價鑒定，被損壞的西瓜造成經濟損失價值8576元。”
“案發后，四人被警方抓獲歸案，均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我院認為，四人的行為觸犯了《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條，犯故意毀壞他人財物罪，要求法院對四人依法進行審理。”
等公訴人將起訴書念完，劉春濤將目光投到被告席上。
“四位被告人，你們是否聽清楚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內容？”
“清楚。”四人異口同聲道。
劉春濤繼續問道：“對起訴書所指控的事實及罪名，你們有沒有什么不同意見？”
“沒有。”四人搖搖頭回復道。
“公訴人可就起訴書所指控的事實對被告人進行發問。”
公訴人站起身，看向被告席開口問道：“姜先波、姜浩賢、姜興成、姜可新，你們當晚帶著西瓜刀前往西瓜地里，目的是不是為了毀壞西瓜？”
沉默半響，四人先后回答道：“是的。”
“你們毀壞被害人的西瓜，是否是因為之前偷西瓜的時候，被韓家武抓到過，被送進了拘留所接受教育，從而產生報復之心？”
“嗯。”四人點點頭，均承認看這個事實。
“……”
待公訴人提問完畢，劉春濤看向被告律師席問道：“辯護人是否需要發問？”
“需要。”張偉應了一聲，便開始了提問。
“姜先波、姜浩賢、姜興成、姜可新，是誰提議你們去西瓜地里砍西瓜的？”
“是我父親姜展華。”
“是姜先波的父親姜展華。”
得到四人的回答，張偉繼續問道：“你們毀壞西瓜所使用的西瓜刀是誰購買的？”
他們的回答，和前面的一樣，他們所使用的西瓜刀是姜展華購買的。
……
庭審直播間內。
網友們看到這，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事情好像朝著別的方向發展了。
他們當中，居然是砍人的姜展華提議要去西瓜地里砍西瓜的。
而且作案的工具——西瓜刀，也是他購買的。
那豈不是說他們四人最多算是主犯，或者從犯？
不管怎么說，網友們都感覺這四個人，他們的犯罪情節已經有所減輕。
【臥槽，這張偉肚子里真有東西，我感覺這次他要大發神威了。】
【沒那么簡單，最多是減輕情節而已，畢竟西瓜還是他們砍的。】
【沒錯，就算他們不是主犯，那也是個從犯，他們毀壞了那么多西瓜肯定犯罪了，逃不掉的。】
【……】
另一邊，同時在觀看這場直播的陸仁嘉，隱隱猜到了張偉接下來的操作。
無非就是憑借著這兩點，減輕刑罰。
畢竟他們只是受人指使教唆，方才走上犯罪道路。
直播間內，庭審還在繼續。
張偉只提問了兩個問題，便轉身朝審判席道：“審判長，我問完了。”
法庭上方，劉春濤點點頭宣布道：“下面開始法庭質證，請公訴人向法庭出示相關證據。”
話音剛落。
公訴人便站起身道：“下面出示本案的相關證據。”
警方審訊記錄下的口供、當晚韓家武身上的錄像設備錄下的視頻、地里的監控錄像、勘查現場的照片、作案工具、估價鑒定等等。
在公訴人展示完所有證據之后，劉春濤重新看向被告席。
“四位被告人，辯護人，你們對于剛才公訴人提出的證據有無意見？”
這些證據都是實打實的，是經過警方和司法部門鑒定過的，不可能存在弄虛作假。
因此，被告方并沒有對證據提出質疑。
劉春濤點點頭，繼續詢問道：“四位被告人，辯護人有無新的證據想要向法庭提交？”
“沒有。”張偉平靜地開口道。
劉春濤收回目光，沉聲道：“法庭調查結束，下面進入法庭辯論階段，首先由公訴人發表公訴意見。”
聞言，公訴人站起身，朗聲開口道：“尊敬的審判長，依照《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的規定，本人以公訴人的身份出席今天的法庭……依法履行法律監督職責。”
“經過剛才的法庭調查，現就本案的事實和證據發表以下公訴意見：被告人姜先波、姜浩賢、姜興成、姜可新無視法律，肆意毀壞公私財物的行為，觸犯了《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條，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以故意毀壞財物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根據四位被告人的犯罪行為……建議分別判其有期徒刑一年。”
“請合議庭根據被告人的犯罪行為、犯罪情節、犯罪性質以及被告人的認罪態度，結合庭審情況，依法作出判處。”
公訴意見發表完畢，審判長看向被告席。
開口問道：“四位被告人，現在你們可以針對檢察機關控訴你們的犯罪事實，以及剛才公訴人就本案發表的公訴意見為你們自己進行辯護。”
四人不敢亂說話，均是搖搖頭，表示沒有什么要辯護的。
“下面由被告人的辯護人發表辯護意見。”
張偉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了，迅速站起身發言辯護。
“尊敬的審判長，在剛剛法庭調查中，我們了解到，是姜展華糾集四人去西瓜地里砍西瓜的，他們作案使用的工具西瓜刀也是由姜展華去購買的。”
“根據法第二百七十五條相關司法解釋，《……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一）》，第三十三條規定，故意毀壞公私財物，涉嫌下列情形之一的，應予立案追訴：”
“（一）造成公私財物損失五千元以上的；（二）毀壞公私財物三次以上的；（三）糾集三人以上公然毀壞公私財物的；（四）其他情節嚴重的情形。”
“我方四名當事人的情況并不符合上述規定的第一條情形，原因如下：”
“本案的證據視頻中，我方四名當事人雖然毀壞了西瓜，但通過監控視頻并不能確認每個人具體毀壞了多少個。”
“按照平均值計算，每個人毀壞了134個西瓜，價值2144元，這個金額遠遠沒有達到故意毀壞財物罪的立案標準。”
“若是按照上述規定的第三條情形，我方當事人也并不構成犯罪。”
“法定的該情形是指具備‘糾集三人以上公然毀壞公私財物的’的‘糾集者’，而不是指該三人中的‘被糾集者’。”
“否則，法律應當是明確規定‘參加三人以上公然毀壞公私財物的’，而不可能是規定‘糾集三人以上公然毀壞公私財物的’，該法條不存在任何歧義，假設存在歧義，也應當根據‘疑罪從無’的原則不予認定為犯罪。”
“很顯然，本案中我方四名當事人屬于是被姜展華糾集而去的，我方四名被告人只是被糾集的對象，而不是法律規定的糾集者，姜展華才是法律規定的糾集者。”
此話一出，觀看庭審直播的觀眾一片嘩然。
【不構成犯罪？無罪辯護？】
【好家伙，張偉瘋了，他居然試圖做無罪辯護！】
【有一說一，聽懂了又感覺沒聽懂，不過他說的話多，他有道理……】
【有個屁的道理，別聽他放屁，不可能無罪，張偉的話要反著聽！】
【……】
法庭上，公訴人很快就站出來，義正嚴詞地反駁他。
“對方辯護律師的辯護意見，我方并不贊同。”
“糾集三人以上公然毀壞公私財物的，屬于共同違法犯罪！”
“金額的判定不能以個人毀壞財物的金額而定，而是應當按照毀壞總數的金額認定，他們每個人都應當承擔這些責任。”
“因此，他們四人共同毀壞了536個西瓜，金額應該按照8576元來計算，符合故意毀壞財物罪的立案標準，應當認定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
公訴人并沒有進入張偉的思路里，而是輕輕一句‘共同違法犯罪’，便瓦解了他的辯護。
庭審直播間內，觀眾呼聲一片。
【干得漂亮！這個辯護我給八十八分！】
【莪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差點被張偉給繞進去了。】
【果然，張偉的話得反著聽，什么糾集不糾集的，這是共同違法犯罪！】
【……】
法庭上。
張偉的神色風輕云淡，似乎對此并不意外。
他上前開口道：“就算是共同違法犯罪，我方四名當事人在其中的作用也相對較小，應當從輕處罰。”
“畢竟是姜展華提議要去西瓜地里砍西瓜的，作案工具西瓜刀也是由他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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