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龍在黃健的百般刁難下，居然頂住了壓力，頭直接一扭，昏了過去。
曹阿德面無表情，行慣性地把范文龍拖下凳子，扔到鋪了稻草的地上，然后再給后者蓋上一團不成樣子的被子。
做完這些，他站了起來，走到黃健的身邊，給黃健的茶杯里重新倒上八分滿的茶，并問道：
"世子，你這般折磨他，如果傳出去，難道不怕落個惡名嗎？"
袁遲初接過話茬，靠了過來，用稍稍的暗勁輕輕推開曹阿德，面帶憂色地點頭道：
"對呀，世子，明明這些事，我們來就行了，何必要勞煩你呢？"
曹阿德被袁遲初一把推開后，只得白了他一眼，心中暗罵這袁遲初怎么變得如此地勢利。
昨晚喝了點酒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搖了搖頭，按下心中的不滿，走到黃健的另一邊，靜靜地看著黃健。
"呃呃，這倒是沒啥的，不必如此擔心，多謝你們的好意了。"
黃健一開始沒有多想，習慣性地道謝一句。
這本來是沒啥，倒是讓曹阿德和袁遲初嚇了一跳。
就這種禮貌之程度，真的是傳說中的紈绔子弟嗎？
但若是說儒雅隨和，剛才的折磨人的惡人樣，又像是真的……
這么狠，真的是那些魚肉百姓的公子哥兒會干得出來的……
若這兩個都是真的，那么這個黃健，著實值得警惕。
兩人都感覺背上有些發冷，面上卻是強裝鎮定，笑了笑。
袁遲初繼續勸道：
"不過，世子也別太累壞了自己，你還年輕呢！"
曹阿德有看了一眼袁遲初，心中暗罵后者無恥后，也跟著附和道：
"是的，世子，你的名聲要緊，世子這次出來，不僅僅是要處理北蠻人，還要考慮到朝廷之中那些……"
說道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黃健。
袁遲初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曹阿德會這么絕，居然會把這件事點出來。
"嗯？"
黃健聽了這話之后，眉毛一挑，似乎是不悅，卻是沒有出言反駁。
曹阿德見狀，心中琢磨一下后，覺得黃健的意思是沒有反對之后，便接著道：
"世子，現在該怎么辦？看這樣子，這范文龍是不會說了，我們還得待下去嗎？我們在這里逗留的時間，已經太久了，估計淇縣的百姓，都快不滿了……"
袁遲初也趕忙附和，道："是啊，世子，你也得為百姓著想啊......"
黃健沉吟半晌，抬頭看向曹阿德，左手輕輕敲了一下桌子：
"百姓？誰是百姓？"
曹阿德一愣：
"什么意思？世子，百姓不就是......"
黃健打斷曹阿德，道：
"百姓百姓，誰是百姓？我問你，你是嗎？"
說罷，他又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范文龍，接著說道：
"他呢？他是百姓嗎？你口中的百姓，是誰呢？"
曹阿德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時間不知道說啥。
他好像聽明白黃健的意思，但又感覺這只是高貴者的傲慢。
他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黃健的問題，反問道：
"那世子覺得，誰是百姓呢？"
黃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回道：
"你的問題，你說百姓反對，但我沒有看見有多少反對的，反倒是我走在街上的時候，有許多人在向我喝彩，反對的，恰恰是那些貴族老爺吧，他們擔心我，把他們勾結北蠻人的事情爆料出來。"
這話說得曹阿德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辯解。
但他也沒有放棄：
"可這件事，畢竟涉及到北蠻人的大事，百姓們不相信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他們作為臨近天子腳下的力量，還是能夠影響朝中大院的，世子，不管您相不相信，但若是再等下去，恐怕就會鬧出事來了。"
"呵，這么說，我還應該感激他們了？"
黃健冷笑起來：
"他們勾結北蠻人，欺負百農，我還得視而不見？你說，是不是有些太搞笑了呢？"
袁遲初見黃健的臉色逐漸變冷，心中暗惱曹阿德多嘴，連忙拉了一下曹阿德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說了。
曹阿德看了看袁遲初，再看了看黃健，最終沒有多說什么。
他很清楚，接下來再多嘴，就是自己不識趣了。
黃健站了起來，慢步走出帳篷，曹、袁二人立馬跟上，在他后兩步的地方跟著。
他的心情愈發糟糕，他早預料到這群士兵的來歷恐怕不凡，但是沒想到，他們的站位，也都是歪的。
一個在淵州，一個故土新歸的地方所長大的人，居然會跟朝中大臣的關系如此密切。
若是緊緊充當監視他的角色，那也就罷了。
但是，就剛才曹阿德的回應來看，這家伙已經把自己代入到貴族那邊去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若是從這兩點來看，曹阿德和袁遲初的地位，恐怕不淺。
雖然他們現在裝出一副恭敬謙卑的樣子，可誰知道以后會不會翻臉無情，直接在暗地里捅他刀子？
黃健不敢掉以輕心，但他更加明白自己必須要盡快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不能讓這種危險繼續下去了。
現在范文龍那邊，他廢了好大的力氣，卻完全沒有撬開范文龍的嘴，反倒又多了一兩條不知真實情況如何的迷惑消息。
而且，他也沒有時間去查證這些消息的真假，他必須要趕快想出一個解決方案，否則，朝廷那邊的金牌，恐怕會如雪花般襲來。
去問范燕燕嗎？
這個被他抓來，想用來自污的女人，知道啥？
等等，范燕燕會不會一直在裝傻，故意跟他裝一無所知，好隱瞞范家的真實情況。
誠然，在古代很少有人會在女青年面前討論家族大事。
家族大事上，女人能出場的，往往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太，群星捧月，萬千奴仆伺候的老太太，絕非普通女人能夠參與的。
而且，對于古代人來說，嫁出去的女孩，往往是代表夫家的，往后的日子是要為夫家那邊考慮的。
娘家這邊能做的，是保持家道之鼎盛，維持兩家之聯誼。
在這種情況下，要保證家道鼎盛的內部會議，也往往不會跟已經嫁出去的女兒說。
所以，在范家這種勢利眼的眼光里，黃健不認為范燕燕會知曉太多的東西。
那么......
黃健轉過身，對著身后的曹阿德說：
“算了，你們先回去吧，派人過去看著范文龍，或者你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
他需要一點時間。
他必須要找出問題所在。
黃健走到自己的主帥帳篷前，看了兩眼坐在門簾前的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隨即，推門進了營帳。
營帳里的擺設和外面并沒有什么區別，唯一的不同，便是桌子上擺放著的茶壺和茶杯。
桌上擺滿了各式精美的菜肴，范燕燕端坐在餐桌旁邊，看著一盤盤精致的菜肴發呆。
“怎么不吃？我看菜都涼了，你不是說想吃點好吃的，這留在軍營里的淇陽樓的大廚所烹飪的菜肴不能讓你滿意？”
黃健坐到了她的身邊。
范燕燕沒有理睬黃健，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塞進嘴里，細嚼慢咽的吃起來。
這讓黃健有些驚訝，這家伙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冷淡，這是想干什么？難道又有什么陰謀詭計嗎？
范燕燕似乎是感受到了黃健的目光，放下了筷子，抬頭盯著他，緩緩的說：
"這些菜，都很難吃，食材很不新鮮，而且還沒有調味，這樣的菜，你讓我怎么吃下去？"
黃健一愣，本能地拿起筷子，想嘗嘗咸淡，但就在舉起筷子的一剎那，他想到許多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
沒味道？不會生病了吧……
還是說，這是故意以退為進，想逼他試毒？
最終，他還是放下了筷子，一個筷子都沒有動，而是高呼道：
“伙夫呢？叫伙夫進來？！”
黃健這一聲喊，頓時引起了守在帳篷外的士兵的注意。很快，在帳篷外一陣騷動之后，兩個身穿布衣的伙夫被趕了進來。
這兩個伙夫都是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一個矮胖圓滑，另外一個瘦小精壯。
黃健指著矮胖圓滑的那個，問道："你來嘗嘗這些菜，味道如何？"
矮胖圓滑的男人低下頭，聞了聞桌子上的飯菜，疑惑地看向黃健道：
“回世子，這菜沒問題啊？”
黃健把筷子扔了過去，然后指著范燕燕說道：
“剛才她說，這菜沒味道，你嘗嘗看？”
矮胖男人狐疑地接過筷子，在得到黃健的允許后，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口菜，輕輕地放入口中品嘗。
黃健則在男人接過筷子的瞬間，偷偷地觀察范燕燕的表情。
倘若范燕燕因此而改變表情，就可以說明，這飯菜里，可能被下毒了。
但是，范燕燕居然在看到矮胖男子伸筷子后，只是皺了一下眉毛，然后便繼續吃了起來。
她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地讓人覺得不正常。
這讓黃健更加懷疑這其中的貓膩。
難道，這菜里，真的是被下了毒？
矮胖男人一連嘗了幾口，都沒有發現任何異狀，最后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菜放了下來。
"大將軍，這些菜，都沒有什么問題，味道都是極好的，可能現在有點冷了，讓范千金覺得淡了，要不，我帶回去重新熱熱？"
但就在這時，瘦小精壯的男子對準矮胖男子，用腳猛地一踢，隨后躬身說道：
"大將軍，這些是我們的失職，我們馬上給將軍重新燒一桌的熱菜上來。"
"不用了。"
范燕燕突然開口阻止，然后，她拿起筷子，繼續夾起了一塊菜放入口中，咀嚼了兩口之后，便又把碗放了下來。
"我吃飽了，不用特意再燒了，也就這樣，如果校尉覺得餓的話，就燒校尉的吧，我吃飽了，先回去休息一會兒。"
范燕燕的話音剛落，她便站起身，走到羊毛毯上躺下。
“那撤吧，這些留下來的，你們要吃的話，就吃了吧，不吃的話就問問帳篷外的其他人，要不要吃。”
黃健揮手示意，讓兩名伙夫離開。
"是！"
兩個伙夫領命，收拾好碗筷后，便低著頭，匆忙離開了帳篷。
黃健則走到范燕燕的面前，蹲下身體，仔細地觀察起她的臉色。
只見范燕燕雖然閉上眼睛，但眼皮不停的眨巴眨巴，好像是在打盹一樣。
難道......這個女人，是生病了嗎？所以吃不出味道來？
黃健有些遲疑了。
不過，他不敢確定，這個女人的病情究竟嚴重到什么程度。
如果，只是單純的感冒，他倒不擔心什么。
畢竟這個女人也不是嬌滴滴的小姐，而是嬌蠻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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