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眼前的人不是朝夕相處的那個人，而是奪命的修羅。
“怎么……還活著？”
寒凌楓歪了歪頭，露出殘忍至極的笑容。手上的長劍飛射出去，一把穿透副將的喉嚨。
“噗哧！”
鮮血猛地涌了出來。
一下又一下。
四下噴濺。
如崩裂的水管。
……
三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早上還算晴朗的天氣，轉眼就陰了下來，風雪夾帶著雨水，漱漱拍打在行人的臉頰上。
冬天已經很久沒下過雪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個時辰，天氣又重新晴朗起來。
俗話說得好，瑞雪兆豐年。
這對百姓來說是個不好的兆頭，讓他們在這個青黃不接的季節里，格外地難熬。
似乎又是個預料之中的荒年。
人們不相信有無緣無故的災禍。不管是怒斥皇帝無能，還是唾棄奸臣當道，總要找個理由埋怨，才能轉移現實的苦悶，來緩解未知帶來的不安。
其中九江的百姓中有個廣為流傳的說法。
“修羅降世，上天震怒啊！”
人來人往的茶館中，突然有道聲音突兀地拔高。
所有人皆是一驚。
馬上就有人阻攔道：
“可不要再提！”
“聽說那赤眼修羅手眼通天，莫讓他聽到聲響尋了過來。”
聲線因為恐懼而顫抖。
竟是害怕到連提都不能提了嗎？
不知從何時開始流傳。
修羅行走人間，所過之處一片狼藉，絕無活口，皆是被一劍穿透了喉嚨。
曾經有個農家漢躲在土坑里逃過一劫，卻也瘋癲了，滿村子亂跑，嘴里一直喊：“紅眼睛！”
赤眼修羅因此而得名。
“都是那赤眼修羅震怒上蒼，才導致今年無雨荒蕪！”
“今年怕是難過了……”
聽到這番言論，不遠處的早點攤上，有個人輕輕地放下了碗筷。
他戴上帷帽，抓起長劍，起身離開。
小二湊了上來，笑嘻嘻地道：“客官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說完，有些好奇地看過去。
大周民風豪放，女子出行也都是光明正大，很少有戴著帷帽遮容的。今天看見一個，還是個男人，叫他覺得好生新奇。
然而，這一眼卻十分不得了。
沙帳下一雙猩紅的眼睛一閃而過。
“赤……”
小二瞳孔猛地一縮，還沒反應過來紅眼睛代表什么，身體的本能就先冒了出來。
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開眼睛，不由微微一愣。
眼前只有繁雜的人群，男人早已消失在人來人往之中。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突然閃現于千里之外的海城港。
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咸腥味，濕漉漉地往身上粘。
男人皺了皺眉頭，眼中略過一絲血光。
同一時間，在另一處港口，巨船發出低沉的鳴笛，緩緩駛入海岸。
見到這艘船，慕容雅雅終于知道為什么會叫這個名字了。
“好漂亮的紅船啊！”
船如其名，赤焰戰船的整個船身都是低飽和度的深紅色。
能夠要來這艘船出航，還是多虧了紹春雨的游說。她只說了一句，便讓小心眼的海巡撫再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怎么去的，就怎么回來。二十年過去，也該迎回兄弟們了。”
說的是在牛島一戰中犧牲的數百士兵。
想到這里，慕容雅雅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重了起來。
本不打算今天出航，手下新招募的海軍還太稚嫩，還需要磨合，但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
樓旻之狡猾且謹慎，知道她來到海城，再聯想到劉耳的失蹤，定會猜到她的意圖。到時候，沒了先機不說反倒中了對方的埋伏。
“主子，都準備好了。”
“上船吧。”
短暫的整備過后，赤焰戰船駛離海港，進入未知的海霧之中。
想起穿過河海分界的時候，也是這樣濃郁的白色。
“方伯，需要多久？”
慕容雅雅坐在船長位的下首，迎著淡淡的海風，淺嘬了一口熱茶。姿態放松，老神在在的模樣，讓人看不透。
“牛島里海港很久，但也需要小半個時辰。”
方伯是個五十多歲，卻一頭白發的中年老頭。是經驗老道的船長，被紫外線摧殘的皮膚就足夠說明這一切。
他回答完慕容雅雅的話，就再也沒了下文。不茍言笑，目光堅定的樣子，更給人以安全感，不由自主地信任起來。
慕容雅雅搖了搖頭，也沒再說話。
她眺望遠方的海岸線，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淡定，眼中盡是忐忑和興奮。
如方伯所說，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牛島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范圍。
島如其名，兩座高聳如牛角般的山峰插在海面上。朝陽穿透其中，直射海面，留下點點星光。
見此一幕，眾人皆是驚嘆不已。
方伯一邊掌舵，一邊跟眾人說明：“牛島上野獸眾多，都守著那處礦產，諸位可要小心了。”
他看著一幫生龍活虎，跟自家兒郎差不多年紀的小子，眼里摻雜了一抹柔情。
“什么礦產？”
慕容雅雅聽到他說的話，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牛島有礦產？怎么她從未聽說？
“是鐵礦。”方伯笑了笑，“是海城一直執著于這座小島的原因。”
慕容雅雅瞬間了然。
她就覺得海單品在瞞著自己什么，原來是鐵礦的事情啊！差一點就被他坑了。
島上有鐵礦，就說明上面的土人，除了力氣大，通地形的優點外，或許又多了個武器精良。
“為什么要告訴我們？”
慕容雅雅疑惑道。
方伯是海家的人，為什么要幫自己？
方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從衣領里掏出隨身佩戴的項鏈，是個沒有打磨的原生態螺殼。
“二十年前，我家大郎偷偷登上了赤焰號，在牛島遇到了那幫野獸……”
方伯低下頭，聲音變得異常沙啞，似乎每說一個字都很痛苦。
“我想請求殿下幫忙帶他回來。”
他一邊說，一邊撫摸螺殼。
這是他家大郎第一次出航后送給他的禮物，也是最后一個禮物。
沒想到方伯還有這么慘淡的經歷，眾人心中觸動，紛紛垂下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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