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太短了。
他要堅持到樓旻之倒臺，還要等阿爹阿娘回家。期望著能夠一家人再次團聚，一起過元日，一起放花燈祈福，就像五十年前，小時候那樣。
是在跟老天爺搶時間啊！
“拜托了。”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這么快死。
皇帝的身體時好時壞，吃了太醫開的湯藥，狀態又好了些。便又回御書房處理公務，看到書案上積累成山的案牘，身邊的小太監實在于心不忍。
“陛下，您歇一會兒吧。”
寒陌揉了揉眼睛，疲憊之色盡然。
“今日事今日畢。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不……”
剛想說不用，眼前突然一花，神經也跟著一下一下地抽痛。
寒陌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放下了手里的公文。
“陛下！”小太監擔憂地湊了過來，“可是又頭疼了？奴婢去煮點藥湯來。”
“不！不用。”
寒陌搖了搖頭。
是藥三分毒，他白天已經用過兩次藥了。
“安神茶吧。”
說完，起身走到了榻邊，閉目養神。
宮人點了熏香，裊裊白煙在殿內盤旋環繞，淡淡的沉香充斥鼻尖。
片刻后，手邊遞來一杯熱茶，寒陌喝了兩口，意識開始飄忽。
不知過了多久，“砰！”的一聲，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響。
寒陌從夢中驚醒，皺著眉頭，詢問道：“怎么回事？”
“是清漪公主要見您。”小太監從外面跑了進來。
清漪……
寒陌猜到了她過來的目的，覺得頭又開始痛起來了。
“讓她進來吧。”
不想見也不行，恐怕會一直鬧下去。
寒陌露出了一抹苦笑。
又能怨誰呢？都是他慣壞的。
“父皇——”
寒清一進內殿，就開始哭哭啼啼地。
“女兒不想嫁！”她屈膝跪下，臉上寫滿了不愿，“請父皇收回成命！”
寒陌都快氣笑了。
“荒唐！”
他抬手重重地拍在案幾上。
“金國皇子帶著聘禮，長途跋涉來到大周，馬上就要進京了。你現在說不想嫁，置金國于何地，置朕于何地，又置金國于何地啊？”
寒清一驚，哭得更兇猛地，抽抽搭搭地喘不上氣來。
“女兒本就不想嫁……”
兩個月前，金國前來進貢，提出要與大周結親，并一眼看中了自己。
她見過那個金國皇子，膀大腰圓，體毛濃郁，身上還有股濃重的羊騷味。那雙眼睛露骨地盯著自己，讓她止不住地惡心。
本以為，父皇寵愛，不會舍得讓她遠嫁。
萬萬沒想到，第二日和親的詔書便發了下來。
她身為一國公主，找什么樣的駙馬找不到，為何非要嫁給一頭肥豬？
不甘心啊！
想到寒雅此時正守在寒凌楓身側，兩人甜甜蜜蜜，紅袖/添香。
寒清的表情瞬間扭曲，眼底漸漸被仇恨填滿，更添了幾分瘋狂。
她抬起頭，對寒陌歇斯底里地喊道：
“大周不止有一位公主！”
寒陌驟然起身，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說什么？”
寒清說出這句話，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
“您不是最疼愛女兒嗎？就讓女兒一直陪在您身邊吧。”
她的眼神透出一股癲狂，跑過去抱住寒陌的雙腿，拼命哀求道：“您讓寒雅代我去嫁好不好？她長得比女兒美，定能抓住金國皇子的心，再生幾個……”
“夠了！”
寒陌手掌高高抬起，“啪！”的一聲，聲音清脆。
這一巴掌他用了十足的力氣，慣性下寒清被扇倒在地，嘴角滲出了血絲。
“父……父皇？”
寒清一臉的不敢置信。
難道她說錯了嗎？
父皇竟然會為了寒雅打她！
沒人敢出聲，
寒陌皺起眉頭，踉蹌著坐了回去，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他看向寒清的眼神里帶著失望，甚至于還有一絲憐憫和自責。
子不教父之過。
寒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他的錯。
如果能夠早知道皇后的真面目，事情也不會到現在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我本不同意與金國的婚事，是皇后來求的。”
聽到這話，寒清瞬間愣住了，下意識地反駁道：“不，不可能的！母后怎么會呢？”
寒陌狹長的眼睛里透露著深寒。
“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保全你的性命，讓你遠離即將到來的血腥風雨。”
最多半年，樓家必敗！
寒清失魂落魄地走出御書房。
她聽不懂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愿相信是母后推自己入狼窩。
“去未央殿！”
她要去見母后！
然而，到了未央殿，卻被門口的御林軍攔了下來。
“你敢攔我？！”
說著，就要硬闖。
守衛把手中的長矛一橫，擋住寒清的去路，眼中兇光乍現。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未央殿。”
母后被軟禁了！為什么？！
熟悉的一切在一瞬間變得陌生起來，仿佛昨日還恩愛的夫妻，今日已然形同陌路。
寒清拖沓著腳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尚衣局送來了婚服，還有一箱箱厚重的嫁妝，被送了進來。
人來人往，看起來十分熱鬧。
但寒清卻感覺到了天地間，孤身一人的悲涼。
她沒了父皇，也沒了母后，沒有人會幫她了。
不對！
還有一個人！
祖父一定會幫她的，也只有祖父了。
寒清把所有人趕出寢殿，坐在書案前，懷著忐忑的心情落筆。
隨后，把手中的信件交給親信，讓他務必親手交給樓宰相。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等待。
她坐在桌前，看著太陽緩緩沒入地平線，不知何時又天黑了。等到了五更天的鑼聲，殿門才再次被敲響。
她接過信件，急切地打開來看。
信上只寫著六個字：過荊州，公主雅。
……
慕容雅雅是被凍醒的。
她翻了個身，去夠溫暖的被窩，沒想到撲了個空。
瞬間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上一秒，還是滿天箭雨的危機時刻。
哪來的被窩！哪來的棉被啊！
眼睛倏地睜開，最先入目的是一片彎月如鉤，星星點點的夜空。
平靜到讓人害怕。
再眼觀四周，熟悉的園林和建筑，她回家了！
連帶著兵士們一起，二十個人不多不少，全都躺在后院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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