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奶奶只從陳今洲的只言片語中，就聽出來余貝貝在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后，過的不好。
不然怎么就一個人出門做生意呢？
雖然這幾年寬松了，可很多人還是小心的。
陳奶奶覺得，余家這樣的人家更是會小心的。
要是看重孩子的話，應該不會讓這么年輕的孩子去做什么生意。
尤其還是個女孩子。
他們總是可以托關系，找門路，給孩子安排一份清閑工作的。
那孩子又不是大字不識一個，她也是初中畢業的。
陳今洲坐下后，先把袋子打開，給自己奶奶看余貝貝讓他帶的吃食“奶奶你先拿一個嘗嘗，還熱的。”
他放在口袋里，捂著，帶回來的。
所以還有余熱。
袋子打開，醬料的香味就盈入鼻尖。
陳奶奶立馬夸贊“挺香的，這孩子，沒想到還有這手藝。”
隨著她探頭看袋子里的東西，陳奶奶就蹙眉上了，“這……”她抬手拍了一下陳今洲的胳膊“你這孩子，多大的人了你，你……”
“這么多肉，你都拿回來啊？”
陳奶奶一眼就瞧見了，那一個個插著竹簽子的，都是肉。
雖然有的她還認不出是什么肉。
陳今洲捂著胳膊覺得冤枉“余貝貝說，我要是不拿回來，她就讓我把你給她的干菜也帶走。”
“我本來想給她錢的，她生氣了。”
陳奶奶聽完卻是不氣了，拿起一個雞腿遞給自己孫子，嘴里嗔怪“貝貝這孩子……”
“比之前懂事了，應該也是受委屈了，”陳奶奶說到這嘆氣。
陳今洲看著遞到自己手邊的雞腿，搖頭“奶奶，你吃。”
陳奶奶掰開他一只手，把插著竹簽的雞腿放進他手里“干嘛，又不是沒有，貝貝給了這么多，肯定有你的份，我們奶倆都吃。”
她說著，也給自己拿了一個。
不過她給自己拿的是一根火腿腸，她還好奇著“這是什么，我還沒見過呢，我嘗嘗味道。”
隨著咬了一口火腿腸進嘴里，陳奶奶眼睛一亮，笑的像個孩子，“這個好吃，這個好吃，”她說著，拿出一個火腿腸塞到自己孫子手里，可陳今洲手里拿著雞腿呢！
陳奶奶立馬把袋子勾到自己手上“一手一個，吃。”
陳奶奶看著瘦骨嶙峋的孫子，其實很心疼。
若是吃的好，怎么也不至于瘦成這個樣子。
可她一個裹了小腳的老太太幫不上自己孫子什么，她能做的……就是讓他下學回來還有口熱飯。
讓家里還有個活人。
不然……那日子太難熬了啊！
陳奶奶提著手里的東西，沉甸甸的，她欣慰，也感動，貝貝這孩子，她哪里是說帶點吃的給她嘗嘗，不過也是心疼他們這祖孫不吃肉。
陳奶奶咬著火腿腸，覺得真香。
她覺得貝貝那個小丫頭真能干。
然后她又提起剛剛的話，問自己孫子“貝貝那丫頭……”
陳今洲把雞腿吃完了，他也覺得好吃，而且他也很久沒吃肉了，真的很香。
咬著火腿腸，陳今洲開始說“我去找她的時候，她不在余家。”
“不在余家？”陳奶奶顧不上吃火腿腸了。
陳今洲點頭“嗯，我是被那個跟她對換的女孩領著去找她的。”
陳奶奶把竹簽子捏的緊緊的，“你讓奶奶捋捋，你是說，貝貝這個親生的不在親爹媽家，那個付家生的，在余家住著。”
陳今洲點頭。
陳奶奶好像挺氣，咬了一口火腿腸，氣不平的出聲“這是一家什么糊涂人哦？”
“那貝貝住在哪啊？”
“住在福景路。“
陳今洲說完，又趕緊補充“就是三環處，一處胡同里。”他不說細致點，單說福景路的話，對他奶奶來說，說跟沒說是一樣的。
“房子還不錯。”
“不過肯定不能跟余家比。”
陳今洲說到這里，停頓一下后，聲音低了些，繼續說“她還說，她結婚了。”
“什么？”這下陳奶奶更震驚了。
“結婚？”
“跟誰？”
“又離婚了，”陳今洲又補了一句。
這位陰郁少年，在自己奶奶跟前，也是個調皮鬼。
他非把自己受到的震撼，讓自己奶奶也體會一遍。
果然，陳奶奶眼皮抽動著說不出話來。
良久，陳奶奶撫平心頭的震撼，只開口，“你等星期天了，能陪奶奶一起去一趟那什么福景路嗎？”
“奶奶……奶奶想去看看貝貝那孩子。”
陳奶奶說到這，抬起布滿皺紋的手，背過臉去，揩了揩眼角。
陳今洲看著自己奶奶的動作，又有些后悔了，后悔把這樣的事告訴陳奶奶了。
“奶奶……”陳今洲擔心的出聲。
陳奶奶只是擺擺手“我……我就是心疼貝貝那孩子。”
陳奶奶說到這，掏出一塊陳舊卻干凈的帕子，擦了擦鼻子，才繼續說“這些年大家過的都艱難，村子里大家養孩子，也都是那么回事，沒有幾個精細的。”
“不是不想精細，也實在是精細不來。”
“可就算是不精細，沒幾個像付家媳婦那樣的，一點點大的孩子就得去洗衣服，冬天的衣服那么厚，浸了水沉的很，幾歲的孩子哪里洗的動呢！”
“我經常，付家兩個丫頭，小小的身個蹲在河邊洗衣服。”
“尤其是那個小的，明明長的那么好看，白白嫩嫩的，這要是富裕和平的年代，放在別人家里不知道多受寵愛，可那付家人啊，一點都不疼。”
“有一回聽村里人閑話，說是那孩子的眼讓她媽媽打瞎了，我當時就在想，造孽啊！”
“幸得上天庇佑，沒有瞎。”
“后來再看見那孩子，她臉上還有青印，比以前好像更沉默了，走路的時候，頭恨不能埋在了胸口。”
“我當時就想，好好的孩子怎么能養成這樣呢？”
再后來啊，她就在麥秸垛里看見了那個孩子，她十幾歲了，窩在那，瘦瘦小小的，比她這小腳老太太還顯單薄。
她看著心疼，就把人領回家。
雖然她家里本身就不富裕，算得上艱難了。
可人家孩子不嫌棄他們，她就喜歡那孩子。
只是……
“貝貝，這孩子命苦，”陳奶奶做了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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