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茍在洪武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賊走不空
  李淦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后世的電腦。

  現在這電腦正在重裝系統,因此不能輕易拔電源。

  算了,不動就不動吧。

  不就是六個時辰嗎?老子忍了。

  李淦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兩個太醫低著頭,都不敢看李淦。

  因為他們覺得……這種普通的草藥,恐怕沒有死而復生的奇效。

  就算里面加了陛下的胡須……應該也沒有那么神奇吧?

  朱元璋則死死地盯著李淦。

  過了一會,他有些失望的說道:“灶之啊,你還是死了嗎?”

  李淦不說話。

  朱元璋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活著的時候,時常讓朕十分生氣。”

  “可是你死了以后,朕卻有點舍不得你了。”

  “灶之啊,你確實是個人才。只可惜,天妒英才。”

  “你若能活著,這天下何愁不安定呢?”

  朱元璋這番話,可以說給了李淦極高的評價。

  也是因為李淦年紀很輕,朱元璋怎么也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李淦,竟然會突然去世。

  這人啊,纏綿病榻,躺上個一年半載再去世,周圍的人倒不覺得有什么。

  反正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可是這人,忽然間死掉,大家完全沒有防備,那種悲傷之感,反而會噴涌而出。

  朱元璋走到幾案跟前,拿起御筆來,飽蘸濃墨,想要給李淦寫一篇祭文。

  可是猶豫了半天,朱元璋卻不知道怎么寫。

  這肚子里……實在沒有墨水啊。

  最后,朱元璋思前想后,把盤旋在腦子里的那句話寫下來了:悲夫!爾若復生,朕必以子侄待之。

  寫完了之后,朱元璋就把比丟在桌上,自己則坐在椅子上,嘆息不已。

  他擺了擺手,對兩個太醫說道:“你們一前一后,抬著李淦,送還給李厚德吧。”

  兩個太醫愣了一下,他們有些驚訝的看著朱元璋,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朱元璋有些不快的說道:“為何還不去?”

  這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陛下這就放我們走了?不打算處罰我們了嗎?”

  朱元璋淡淡的說道:“怎么?朕在你們眼中,竟然如此殘暴嗎?”

  這兩個太醫連忙告罪。

  朱元璋揮了揮手,兩個太醫連忙把李淦放到門板上,抬著向宮外走了。

  這兩個人一出皇宮,頓時引起了轟動。

  “李淦,李公子,死啦……”

  這消息瞬間傳遍了京城。

  除了李厚德和李善長家之外,所有人朝臣都咧嘴笑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但是京城的百姓,個個痛哭流涕。

  他們知道,唯一能給自己做主的人,走了。

  當李淦回到李家的時候,馬濤眼圈紅紅的迎了上來。

  他一邊跟太醫說話,一邊擦眼淚,一邊擦眼淚,一邊流淚,一邊流淚,一邊在心里感慨: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辣死我了。踏馬的辣死我了。

  前來吊唁的人紛紛感慨。

  這個馬濤,真是個好姑爺啊。

  以前聽人說,馬濤入贅到李家之后,就惦記上了李厚德的家產,和李淦十分不和睦。

  現在看來,這是無稽之談啊。

  看看李淦死了以后,馬濤哭的多傷心?眼睛都腫了。

  李淦,被放到了靈床之上。

  這時候,靈棚、挽聯、花圈,都妥妥當當的準備好了。

  包括念經的和尚,念咒的道士,全都到齊了。

  畢竟李淦也不是第一回要死了,馬濤早就排練了好幾遍。

  街坊四鄰看見馬濤準備的妥妥當當,不由得連連點頭,贊嘆道:“李家真是招來了一個好姑爺啊。”

  “李公子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死了以后這么風光,應該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而李淦的那幾個手下,孫沖之、李小二等人,全都呆住了。

  怎么少爺被陛下叫道宮中,時間不長,回來就死了呢?

  難道,是陛下下令處死了他?

  這幾個人原本一生都過得渾渾噩噩,后來跟著李淦做了幾件大事,才知道人活一世,要留下一點東西。

  可是他們剛剛看到外面的天空,李淦就死了。

  這些人忽然覺得,活著好像也沒什么意思了。

  他們紛紛有了殉葬的想法。

  就在他們琢磨著,怎么尋死的時候。慎虛子來了。

  馬濤把慎虛子叫道旁邊,滿意的說道:“道長,你算的很不錯啊。這個李淦,果然在三日之內死掉了。”

  慎虛子嘆了口氣,也不說話。

  李淦死了,慎虛子頭頂上少了一個轄制自己的人,按道理說,應該輕松不少才對。

  可是慎虛子卻覺得很空虛。

  以前自己在五谷觀,坑蒙拐騙,各種撈錢,總覺得快樂似神仙。

  可是跟著李淦抓了幾次貪官之后,他忽然覺得,再回去撈錢,有點沒意思了。

  金銀已經多的花不完了,還坑蒙拐騙,費那個勁干什么呢?

  為什么不做一點有意義的事呢?

  可是,李淦走了,誰帶著自己做事呢?

  慎虛子忽然覺得,自己悟了。

  塵世中的這些東西,無法讓自己動心了。

  他對旁邊的呂貶說道:“徒兒,為師心有所感,怕是要成仙,你快將我的感悟寫下來,日后時時參悟,也許也能得道。”

  呂貶:“啊?”

  他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看著自己師父,心想:你不是說,參禪修道,只是騙人的準備功夫嗎?怎么?這還弄假成真了?

  不過師父有命,呂貶也就把毛筆和紙拿出來了。

  慎虛子沉吟了一會,隨口念了幾句:“大千世界,光怪陸離。其形形色色,皆空也。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呂貶:“……”

  他一個勁的撓頭。

  慎虛子呵呵一笑,說道:“怎么?不懂嗎?”

  “為師這番話,意思是說,這塵世中的愛恨情仇,榮華富貴,如同日光下的珠寶,閃閃發光,有各種顏色。然而,其實這些色彩,都是一場空罷了。”

  呂貶說道:“這個……意思我大概明白。不過師父剛才念的這幾句,這不是佛經嗎?”

  慎虛子:“……”

  臥槽!我說踏馬的怎么這么順口,我還以為我出口成章了呢。

  一瞬間,那種頓悟的裝逼感也消失了。

  慎虛子向墻角吐了一口痰,嘀咕了一聲說:“踏馬的,為師還是做個凡夫俗子算了。”

  “徒兒啊,一會走的時候,順兩件金銀器皿。也算是賊走不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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