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后的腳步，孟嬌慢慢抬起頭。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聶辭也坐了下來。
“……不知道。”
她眼神茫然，依舊望著家人離開的方向。
“如果你愿意，接下來我會代你起訴昆興海一家，會幫爭取來賠償。”她說：“有了這筆錢，你可以安置自己和女兒。不過在那之前，你需要先找個地方暫住過渡一下。”
聽到聶辭的安排，孟嬌總算尋到了方向，一個勁道謝。
“可是……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孟嬌摟緊女兒，被困在昆家這三年，她斷了一切社會關系。
現在連家里人都恨不得逃得遠遠的，她還能去找誰呢？
聶辭沉默片刻，然后抬眸去看嚴凱旋，后者一副“你不是吧？又來？”的表情。
突然，他身體一僵，低下頭去看扯著自己褲管的那只小手。
囡囡扯扯他的褲管，攤開小手，里面有一顆大白兔奶糖，是剛才的民警阿姨送給她的。
“吃……糖……”
她請嚴凱旋吃糖。
嚴凱旋徹底怔住，下一秒默默低頭，蹲下身子接過小女孩手里的糖，然后緊緊攥在手心里。
“要不跟我們先回帝都吧。”嚴凱旋重新去看孟嬌，眼神真摯道：“我來安排住的地方。如果……你信得過我。”
孟嬌哽咽著，起身就對著兩人鞠躬：“謝謝……謝謝嚴律師，謝謝聶律師……謝謝你們……”
囡囡也是有樣學樣，小腦袋快要抵到了臺階上。
聶辭扶起孩子，“你要做好一個心理準備，這件事一旦曝光，勢必會引起媒體關注。你……會被迫站在大眾面前，關于你的過去，也會被一并挖出來。”
她怕嚇到孟嬌，忙又解釋道：“這也只是一種可能，因為就算我們保密工作做到位，對方也極有可能會煽動引導輿論。所以……”
“聶律師。”孟嬌望著她，溫柔一笑：“我不怕。我現在，什么都不怕。”
看著這個姑娘，聶辭點了點頭：“好，接下來就交給我了。”
——
說好的要回帝都，但因為孟嬌的案子聶辭暫時留了下來，在辦理完相關手續后，她就讓嚴凱旋先帶孟嬌母女回帝都。
主要是考慮到囡囡年紀太小，需要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
這幾天發生的事已經夠多了，小姑娘始終乖乖跟在媽媽身邊，餓了困了也不鬧，乖得讓人心疼。
聶辭是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有孩子，之前她是沒什么感覺的，女人不需要被“母親”二字定義，可看到囡囡她還是會格外的憐惜。
又是忙碌的一天。
聶辭回到酒店時天都暗了下來，踩了一天的高跟鞋，感覺跟拖著幾噸重的水泥在走路一樣。
肚子早就餓扁了，但她不想出去吃東西，只想回去泡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覺。
“聶辭？”
身后有人叫她。
她在這里被認出來不奇怪，工作的時候她從不掩飾偽裝，還好她遇到的人都很專業，只談工作。
她轉過身，挑眉：“紀尚？”
沒想到是他。
紀尚如今的穿衣風格很浮夸，騷包的紫色襯衫，黑色闊腿褲，脖子上戴了條銀色項鏈，鼻梁上架著墨鏡，很像從90年代港片里走出來的。
“你怎么還在這？”
紀尚走到她跟前，墨鏡放低，看她的眼神滿是戲謔。
“工作。”
“可紀衡都回去了，你留在這兒能有什么工作？”
聶辭皺眉，“我有我的工作，跟他有什么關系？”
紀尚倏爾勾起唇角，距離她又近了些，“你們兩個……”
“你有事嗎？”
聶辭打斷他，語氣不太好。
“呵呵，這就急了？”反觀紀尚倒顯得脾氣很好。
聶辭朝他身后看，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妹妹，穿著很清純，見紀尚這邊跟人聊天，也不上前打擾，而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
只不過，不時看過來的眼神卻是有些好奇和不安。
“你什么時候喜歡這樣的小妹妹了？”
紀尚回過頭看了一眼，唇邊的笑意很冷漠，“劉總家的千金，對我一見鐘情。”
聶辭一怔，“這種事你都不避著我點？”
就這么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真的好嗎？
聽到她的話，紀尚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聶辭，你還是那么有趣……”
笑夠了，他歪著腦袋看她，口吻是輕佻的，“我那點事，恐怕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了，還有什么好藏的？”
聶辭卻是很不給面子，“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還整個帝都？我們小區看門的劉大爺就不知道。”
紀尚一怔，又是開懷大笑。
此時，那個小妹妹的表情有些緊張，幾次都想上前，腳步都朝這邊移了，可最后還是咬牙忍了住。
“聶辭啊聶辭～”紀尚邊笑邊看著她，半真半假地說：“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只是可惜啊，咱們之間還夾了個紀衡。”
聶辭的表情已經是嫌棄到不行，“你能不能別說得好像，你勾勾手指我就能撲過去似的！就算沒有他，咱倆也沒戲，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也是累了，下意識抬腳揉了揉腳踝，“行了，你快走吧，我不耽誤你約會了。”
紀尚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行。”
走了幾步又回頭：“哦對了，回頭你要是真跟他分了，可以來找我，我不嫌棄你。”
聶辭真想脫下一只鞋砸他腦袋上，“你不嫌棄，我還嫌你呢！”
男人大笑，上前去攬住小姑娘的肩就往外走。
聶辭搖了搖頭，繼續拖著她的幾噸水泥往電梯方向走。
“小姐……小姐請等一下！”
這時，酒店的工作人員追過來，手里拎著一雙酒店的拖鞋，“這是剛才那位先生讓我們給您準備的。”
聶辭一怔，“謝謝。”
她接過拖鞋，再看看自己的高跟鞋，啞然失笑。
酒店外，紀尚在等司機把車開過來。
他半闔著眸，旁邊的小女生還在暢想今晚的約會，他全程都是面無表情，只有在詢問他時，他才會淡淡應一聲。
眼角余光透過酒店玻璃，看到她換上拖鞋，嘴角不著痕跡地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