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樂咬著下唇，抬頭向榮富貴，一聲不吭。
榮富貴著她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孩子一定是心虛。
否則她是一點委屈都不肯受的，不管場合，直截了當地就懟回來。
“申樂。”榮富貴低吼著。
“班主……”申樂輕聲喚，默默垂下眼簾。
榮富貴蹲下身子，用極小的聲音問：“好孩子，我不管你做了什么，這是關乎咱們生計的大事，答應班主，道歉好嗎？”
申樂低著頭，不太開心，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她轉向厲行的方向，彎腰致歉：“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厲行冷冷地說：“但也請你將自己心里的那點小九九合盤供出。”
“我不希望我的合作對象，是一個我們如此不順眼的人。”
申樂明顯呼吸都變得不穩，眼睛飛快的眨動著。
好一陣子，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次的道歉更加情真意切。
“對不起，”申樂說：“我不應該暗中誹謗你旁邊的女生。”
“怎么誹謗的。”
讓人剖析自己的錯誤實在難受，更何況申樂只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
她深呼吸好久，向榮富貴想要尋求幫助，卻得到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不只是愛莫能助，如果她沒做好，整個戲班子唯一的活路都會被她搞砸。
師兄師弟們的未來也會被她親手摧毀。
申樂在心里給自己加油鼓勁，深呼吸好幾口。
“我不應該覺得她說自己寫劇本的事情是謊話，更不應該覺得她小小年紀就成為了男人的附庸。”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
榮富貴向申樂的眼神都變了。
小小年紀，她是哪里聽來的這種詞匯。
男人的附庸？
榮富貴很想發火，但又想到先前東山省提督的事件。
是啊，提督提出要接她過門是，她是在場的。
自己哪里有立場斥責她小小年紀不學好。
分明，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申樂死死地咬著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是一道道尖利的刀子插在她的心頭。
“不好受吧。”厲行說。
申樂猛地抬頭瞪他，又瞬間強迫自己挪開視線，含著滿眼淚水，努力不讓淚水掉落。
“好受嗎？”厲行又問。
這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不好受。”申樂破罐子破摔地說。
“我剛剛也是如此不好受。”
厲行喝了一口茶，全然不像他口中的樣子，倒是旁邊的肖霖曉給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厲行這是在替她出頭。
不愧是在皇宮中磨礪長大的皇子。肖霖曉感嘆道。
這敏銳程度，即使比擬系統也不遑多讓。
蔣陽云聽見申樂的話，也瞬間冷下了臉。
“第一，劇本是肖霖曉寫的，她是個聰明且誠實的孩子，沒必要編造一個如此容易被戳破的謊言來撐面子。”
蔣陽云的話溫溫柔柔，暗藏著的冷意卻讓申樂渾身一顫，比之對上厲行還要嚇人許多。
“第二，行兒和曉曉是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間互相扶持是正常的事情，收起你那滿腦子的齷齪心思。”
蔣陽云真的不明白，小小年紀，怎么能滿腦子男女之情呢。
申樂張了張嘴，似是要為自己申辯，但終究也沒能說出口。
倒是肖霖曉見她的表情，心下一驚。
“第三，你不也是在騙人嗎？”
蔣陽云甩過去一道厲光，嚇得申樂差點跌落在地。
“我，我……”
“你女兒身的身份，戲班子里沒幾個人知道吧。”蔣陽云淡淡地，戳破了申樂最大的秘密。
申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敢去師兄師弟們的神色。
平時里學習旦腔時，她總是學得最快的，班主常常以她為表率訓斥別人。
但實際上，她是依靠著自己的性別作弊，才做得如此好。
榮富貴嘆聲，彎腰將申樂抱起來。
他懷里抱著女孩，卻是跪在了地上，深深低著頭顱。
“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讓她隱瞞性別而活，您要怪就怪我吧。”
“我為何要怪你？”蔣陽云突然笑出聲。
“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啊？”
榮富貴本來都做好了受罰的心理準備，聽到這話，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猛地抬頭向蔣陽云，眼神還是呆呆地。
“你沒劇本？”
“，了……”榮富貴喃喃道。
“有了這個小姑娘，我家孩子就不需要費勁從基礎開始學習演戲了，我能不開心嗎。”
蔣陽云說的自家孩子是肖霖曉。
這幾日的相處，她早就把肖霖曉當成了半個女兒。
要不是林余聲一直不松口，外加厲行身份敏感。
她都想給兩個孩子定下娃娃親呢。
也不算娃娃親，厲行再過十二年也到了及冠年紀了，正好。
肖霖曉被申樂在暗中腹誹，自然不會主動開口說要幫助她。
但如果申樂說可以，她還是會出手修改劇本的。
申樂見到事情有了轉機，也主動鼓起勇氣來。
“如果我去演戲，我們戲班子能不能……都養著。”
“自然可以。”
云逸郡主緩緩開口：“喊你們來，就是讓你們整個戲班子來我手下演出的，我自然會好好養著。”
“那就好。”申樂的眼睛立刻亮起來。
“我演，無論多苦多累我都會演好，只要您能答應我，對班主和師兄弟們好一點！”
“善。”
申樂又感覺到無數目光投向自己。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害怕。
摟住榮富貴的脖子，申樂笑著跟師兄們對視，笑容扯開來，比那山上初開的春花還要爛漫。
肖霖曉得真切。
申樂笑得開心，但向某一個方向時卻瞬間頓住，眼神里閃過一絲厭惡。
那里站著整個戲班子年紀最大，個頭最高的男孩。
肖霖曉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主動開口道：“既然她要演劇本里的小女孩，晚上就跟我一起住吧，也好方便討論修改劇情。”
蔣陽云點點頭，很欣慰肖霖曉的工作態度。
“好，你們兩個小姑娘年歲也相仿，一起住自然更好。”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