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七百四十九章 槍來劍去
  任憑李三再是深知自家這位幫主的脾氣秉性,也絕不曾想到這位一路上都不曾顯露甚好臉色的趙梓陽,見著南公山的時節,竟是將三境修為運足,走到山腳下甩鐙離鞍,近乎是憑空騰躍,直直跳上南公山山巔。

  道門有縮地成寸的法門,佛門高人更擅一葦渡江,但這般堪稱莽撞的舉動,李扶安實在想不出乃是如今的趙梓陽所為,直到山巔響起如同驚濤拍岸的落地聲響來,李扶安才是回神,只是搖頭嘆氣,竟是一時間不曉得當以何等面目應對眼前景。分明是一路都不曾見過幾回好臉色,且事事都很是謹小慎微辦事心性手段,就連李扶安明知其進退得當,都很是有刮目相看滋味的趙梓陽,竟是將三境已然穩固的鋒芒直壓到如今,才是一步上山,暢暢快快在南公山巔大笑兩聲。

  恰逢今日村落當中大多人皆是閑暇無事,三三兩兩鄰里閑談,唯有學堂當中已是滿座聽講,聽聞此聲響,一屋孩童還當是山間有猛虎嘯澗,紛紛是停下口中誦念文章,齊齊抬起頭來看向前頭的先生,膽量小的幾人,眼見已是要鉆到桌案下頭躲避,一時很是有些亂象橫生。

  顏賈清最是不滿,早就曉得山間有吳霜坐鎮,斷然出不得亂子,便是正襟危坐橫眉瞅向那幾位最是惶恐的學子,哼哼兩聲計上心來,拍打桌案冷言道來,“怕個甚,古時有一國學堂遇得敵國來犯,萬千流矢兵甲相撞聲不絕于耳,可依舊是提筆不止讀書不輟,莫說是南公山當真有猛虎下山,就是萬萬雄兵投鞭斷流,旌旗蔽空,這圣賢文章里頭自是有正氣在,何懼之有?”

  猶豫之間,一位精瘦的孩童將竹簡擺正,又是旁若無人誦讀起文章,乃至于緩閉雙目,全然忘卻方才那兩聲吼,反而念字愈輕快,到頭來搖頭晃腦,窗外事已不聞分毫。稀稀落落學子亦是穩住心神,將竹簡捧起,或是默念,或是開口誦讀,方才亂象已是不可見,依舊苦讀不輟,反倒是比先前更要用些心思,書聲比起方才還要高過一截。

  學堂中竹簡,乃是顏賈清憑自個兒所學,默背下來,而后逐字逐句抄到竹簡上頭,天下紙貴,即便是家境尚可的寒門,能憑家財添置兩三本書卷,就已是仔細翻動,免得生出蠹魚咬壞書卷,縱使是吳霜也曾有心相助,可顏賈清醉得云山霧罩,單手伸出不曉得乃是個五字,也是一百個不答應,分明是離了黃龍近乎半點神通也難動用,依舊是將南公山正殿桌案拍得山響,言說古時便有知恥而后勇這話,倘若是吳霜將這書卷安置妥當,那些位從來不曾見過世面的小子,還不得自視甚高,忘卻學問之貴?除非是吳霜打算將日后這些位窮苦學子的功名俸祿皆盡包攬,否則斷然不可由南公山出銀錢,替這些位寒門學子購置書卷。

  今兒個南公山上不曉得是誰人吆喝起一嗓,卻是被顏賈清逮住時機,好生敲打敲打這些位學生,自個兒悠悠然踱步走到窗前,朝南公山望過兩眼。

  卻不曉得是哪位不省心的后生回山,正好拿來做文章。

  自打見過那些位五絕與吳霜這等強行逾越五境的妖才,顏賈清雖說從來是人入沸水燉煮三日,唯獨剩下一張硬嘴的心性,也不得不認這些位站到修道山頂上的高手,著實個個皆是人中龍鳳,單是吳霜座下這兩位歲數最小的老三老四,而今本事大抵也是愈高,拋開黃龍不提,那日的劍氣,顏賈清可是瞧得真切,大概今日這位一縱登山的主兒,便是那位久離山間的趙梓陽,不出幾載,也已然走到了三境。

  “個個近妖,還讓不讓旁的宗門活命了?”

  也正是南公山山巔傳出兩聲吼的節骨眼上,山中有劍氣起。

  這劍氣通體無色,譬如小流,與吳霜那等攜紫氣威勢極重的劍氣迥異,但此刻盡展威風,外行卻也是瞧不出甚高低來,竟是后來先至,直奔立足未穩的趙梓陽,尚未曾遞出槍來抵擋,已是瞬息近前來,饒是趙梓陽運周身內氣抵住,亦是接連被震退開數步,衣裳破損數處。

  來去也無蹤,威勢卻不見得低。

  山中走出位白衣的劍客,瞅見山門之外立身的趙梓陽,咧開嘴只顧笑。

  而趙梓陽亦是不樂意吃虧的主兒,才是穩住身形,瞬息由身后抽槍,腳步不退反進,步步逼上近前來,槍花擰起,直逼向那位白衣的劍客,半點也不曾留手,兇頑槍頭挺前時節,當空震出串脆生響動來,雖是內氣不曾外泄,盡數蘊到這一桿槍中,勢頭也不曾矮過那劍客手中劍,劍尖槍頭抵到一處去,鋒芒乍泄,無數散去劍氣槍芒落到青石路中,分明是輕如飛鴻,卻是將頑固青石削出深淺槽印來,更有大片散去劍氣如同刀斧穿鑿一地,留下道極深極深的縫隙來。

  僅是一照面,二人皆不曾留手,雖是槍芒更盛,且章法越發圓潤無滯澀,力道更是在水火吞的長劍之上,然而白衣劍客只憑劍氣鋒銳神意初顯,牢牢穩住身形,任由大槍橫攔扎挑,單靠一手快劍相迎,竟也是一時未曾落在下風。

  纏斗數合無果,趙梓陽眉峰再挑,而是運上崩勁,大槍放緩攻勢,并不以平處攻劍之長,僅是借槍桿崩勁揮斥,踏起槍桿借力騰空,剩余足足六七成余力去勢未減,被趙梓陽攥起槍桿壓至劍客頭頂,顯出劈山勢頭來,內氣盡發。而劍客并未硬接下這堪稱蠻不講理由的一招,

  足尖點地步步退開,側身擰轉腰腹,沿槍桿貼起劍身,自下而上抹將過去,攜長風弄劍氣,繞開趙梓陽所持槍桿崩勁最為兇狠的頭半截,劍走偏鋒。

  劍槍相迎,但見撞碎無數纖毫殺光,劍氣摧枯拉朽,槍芒盛而再起,兩兩相撞,竟是使得原本前幾日被云仲劍氣傷損的護山陣搖動,無數碎石滾落山道當中,眼見護山陣便要撐將不住,盡數垮塌。

  “師兄啊,這么打下去,師父要罵的,要不還是先敘舊?”云仲接住數縷被槍芒斬落的鬢發,接連退后數步苦笑不已,順帶整了整衣衫,上頭已是多出足有七八處破損,皆是平滑,乃是被槍芒割破,但顯然是趙梓陽雷聲雖大,卻留手太多,并未見紅。

  可趙梓陽活絡肩頭,瞧著并未盡興,瞅著云仲面皮便是嘿嘿笑道,“小師弟可是長本事了,擱在師兄下山前,都是有些不好意思欺負人,如今好歹是能勉強抵擋一陣來。武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能逆流追上,當真是極難得的一件事。”

  話雖如此,但趙梓陽卻是不曾收回那桿漆黑大槍來,將大槍倒背身后,朝看似狼狽的云仲招招手,“最后一招,咱不妨在這殺招上分個勝負,點到即止,千萬不可傷著彼此,可否?”

  云仲為難,瞅瞅已是有些難以填補的護山大陣,又看看自家不知曬黑幾分的師兄,擎起劍來,很是心不甘情不愿搖頭。

  “說好點到即止,若要給師弟一槍挑死,那可就出樂子了。”

  趙梓陽腦袋略低,擠起兩眼,面皮很是丑鄙,“你小子還打不打?”

  甩手掌柜一縱登山,只留下李扶安一人滿面凄苦,牽著兩頭馬兒,步步上山,時常還要聽聞山間劍嘯槍鳴聲響,聽其中意思,大概陣仗極大,憑如今趙梓陽三境的修為,能鬧騰出如此動靜來,著實是叫李扶安咋舌,不過更多還是有些如釋重負似開懷,手頭韁繩也是覺得輕快些,深夏時候深林暑氣,好像也是難令當胸涼風變為憋悶。

  山巔上云仲遞出的手段并不甚精妙,凡是入二境的,大抵皆可令內氣穿體而出,依附兵刃上頭使之騰空,而此時云仲正是如此,令掌中劍懸于胸前,眉眼平和,甚至隱隱之見有幾分歡喜,并不似是同自家師兄斗招,反而如是悟道一般,到頭來竟將雙肩耷下,立身原地。

  足足站過兩炷香。

  趙梓陽終究是繃不住面皮,收去那等背槍的古怪架勢,狐疑開口。

  “此招是守式?”

  正垂眼深思的云仲愕然,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三師兄這也是守招?”

  南公山上人都曉得老三趙梓陽向來便是爭勇好斗的秉性,恨不得半點招架的功夫也不學,只悟攻伐手段,卻是不料兩人立身許久,出的卻都是守招。

  空有滿腹斗法念頭的趙梓陽收起槍來,快步走到云仲近前,抬手便是朝腦門上敲過一指,見后者還是滿臉失神,嘴角終究是流露出滿溢而出的笑意來,又朝那劍客前胸錘了兩拳。

  “看來這陣子飯食不賴,真結實不少。”

  云仲也是緩緩扯開嘴角,拍拍趙梓陽肩頭,“師兄也不賴,這一膀疙瘩筋肉,揍人大抵更疼了。”

  山外躺到兩柄懸停長劍上頭的青衣吳霜朝山頭上瞥過一眼,瞧見護山大陣險些被這倆小孽畜拆去,恨得咬牙切齒,最后卻是忍不住笑意,心滿意足翻了個身,接著午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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