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四百零三章 大人難得
  自打賈校尉受命留于西郡,輔佐林大人治理郡城之后,日子便一日比一日好過起來,終日輕車熟路摸到林陂岫府上,蹭些吃食茶水尚不在話下,甚至連正午時分,都要來蹭上一餐飯,氣得林陂岫在府門口立起塊牌匾,上書賈賀與賊人不得入內,但依舊攔不住賈賀日日來訪,全然未曾將那牌匾放在眼里。

  今日正午,賈賀才蹭過一餐飯,毫不客氣將葷菜掃滅大半,吃得極為熨帖踏實,可晚間又是借林陂岫宴請西郡當地鄉紳士子的空當,前去狠狠揩過把油水。也就是當著一眾有頭有臉的人物,林陂岫才堪堪忍住胸中怒火,席間好言好語,順帶還將賈賀抬了一手。

  這等場合下由林陂岫引薦與眾人,自然是分量極重,一眾鄉紳士子也是上路,紛紛舉盞,觥籌交錯之間,險些將酒量深厚的賈賀灌倒。

  酒席散去,賓主盡歡,林陂岫才踱著四方步走到賈賀身旁,見后者已然挑不起眼皮,才雞賊一笑,“賈老弟當真海量,二三十人輪番敬酒,竟也能撐足兩個時辰,若非早就知曉頤章軍中禁酒,我倒真有些覺得賈老弟平日便善飲。”

  難為賈賀此刻還能說出話來,強撐醉眼,一把扯住林陂岫袖口,含糊不清道,“我這酒量,比起林大人,可當真不值一提,酒席中敬林大人的輪數,要比下官多上好些,您林大人如何能抵住?這才叫海量。”

  如此僭越舉動,林陂岫卻不氣惱,順勢坐到賈賀一旁,挑了碟未曾下筷的小菜,吃上兩口,才緩緩道,“此話可不敢當,我那點微末酒量,今兒個席間隨便挑出一位,捉對飲酒,都得要了我半條命去,怎能與賈老弟相比。”

  賈賀掙扎起身,使一雙醉眼看向正竊笑著的林陂岫,“這話何解?”

  “既然是林府家宴,席間所供酒水,還不是我一手定奪?”林陂岫得意道,一張面皮越發雞賊,“方才侍女上的幾壇酒水,其中酒水可都是早已被我倒光,換為上好蜜漿與色澤相近的茶水,甭說是兩壇,縱使喝上十壇八壇,不過是多生二兩肉罷了,何來醉酒一說?”

  賈賀怒目圓睜,跌跌撞撞起身,走到上座處拿起酒壇便是猛灌一口,蜜漿入口棉柔,并無半點酒水滋味,氣得叫道,“林大人這也忒不地道,分明是酒宴,如何還要使這么一計。”

  林陂岫老神在在,同樣也叫道,“你小子成天來我府上蹭飯,倘若我不用計坑害你一回,豈不是成天都要跑順了腿腳?此番令你多喝些酒水,略施手段罷了,真當我林陂岫好說話,去自個兒住處開伙去,實在若是不會做,我送你幾個丫鬟仆從,甭成天往我這蹭吃蹭喝。”

  可旋即林大人便品出不對味來,擰緊眉頭朝賈賀看去,越打量越不是滋味。

  賈賀今日所飲酒水,乃是他專門挑的烈酒,以西郡獨有的蒸酒法子釀成,辛辣醉人,即便挑幾位大元嗜烈酒的雄壯漢子,恐怕都喝不下兩壇,可賈賀卻生生飲光了四五壇酒水,若說先前醉眼朦朧倒還情有可原,如今卻能站起身來,著實令林陂岫吃了一驚。

  靈光乍現,林陂岫挑眉問道,“難不成賈老弟也使詐?”

  賈賀沒言語,只是學著林陂岫方才模樣,一步三搖,走到自個兒座位后,指指身旁一枚瓶肚圓潤的盛花瓷瓶,終是不再假裝醉意深重,笑語道,“林大人安排的上好烈酒,想來價錢也是不低,出京城后,再想撈油水,只怕不簡單,哪里敢隨意浪費,都叫屬下趁眾人抬頭飲酒的功夫,喂了您這大葉雪棠,想來亦是能長得枝繁葉茂。”

  林陂岫險些惱得背過氣去,咬牙切齒道,“這大葉雪棠,乃是我專門命人從茶棠郡送來,萬千海棠當中,數年才可出一支,金貴得很,擱在皇宮內院都是極相稱,你小子卻拿烈酒喂,當真是暴殄天物,罰你十年俸祿都算少。”

  話說到此,也就是林陂岫不通武藝,不然真能生出一棍揍暈這賈賀的心思,那瓶中的大葉雪棠,確是海棠之中異種,即使茶棠郡盛產海棠,數年下來,也不過產出一兩支大葉雪棠,價錢自然居高不下,卻偏偏被賈賀毀去,眼瞅著難以成活。

  “拿天大功業換一盆破爛雪棠與幾壇烈酒,大人覺得這筆買賣,是賠還是賺?”賈賀湊到林陂岫眼前,學著方才后者模樣,也是夾起幾根小菜放入口中,笑意神秘。

  林陂岫不屑,“真要有這天大功業,你還能拱手相贈?有那百來號可殺二境修士的人手,起碼在頤章也能橫著走,還會將這好事交于我,凈同我瞎扯。”

  “大人如今掌管西郡,屬下安敢隨意調配軍卒,”賈賀不以為然,甚至語氣有些怪異,“輔佐大人安頓好西郡種種事宜,乃是圣上密旨,當然要部下出謀劃策,動用渾身能耐相助。西郡歷來不好管轄,一是有南公山坐落境內,火候難以掌握,手伸得過長,難免仙家人物會心頭不爽;手伸得過于畏縮,又難以理順清楚種種麻煩,二來民風彪勇,百姓性子直爽,得失盡在一舉,更不好拿捏。

  “依屬下之見,大人不妨從最對的地方開始,歷來新官上任三把旺火,燒得地界越正,火光才可越加旺盛。”

  林陂岫從未想過賈賀能同他說出如此一番話來,一時間心頭驚喜參半,甚是費解道,“這些事都是你憑自個兒腦袋想出來的?莫不是喝過兩杯酒水,先人上身?”

  賈賀大笑,“大人如是奇木異樹,自有青雀仙鶴停駐,小人不過一株低矮灌木,可亦有狡兔刨有三窟,盤桓周遭,至于那為屬下出招的狡兔是何人,待到風聲過后,屬下自會領他來府上認門。”

  “甭來,否則又添一張白吃飯食的嘴,從前要是養得起,如今倒是的確養不起了。”林陂岫嘴上如此說,目光中卻滿是笑意。

  “大人難得。”賈賀瞧著外頭彎彎明月,亦是笑得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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