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三百九十七章 飛花六百,一夫當關
  滄浪亭上,天子穩坐,朝臣卻實在是有些少,唯有文武各二,分次列坐開來,除此之外,唯有兩位抱刀侍衛侯著,亭臺之下屯有百來位精壯士卒,扼守住亭臺南北兩條小徑,再無其他。

  “荀相來得有些晚了,想來今日也未曾坐轎乘車,不過圣上已然落座許久,未免有失禮數。”其中一位武官皺眉,本就是滿臉橫肉,此刻皺起眉來,倒是同百姓門面上專司驅邪避鬼的年畫相仿,兇神惡煞得緊。

  可隨著雄壯武官開口,登時便有位眉眼歪斜的文官張口搭茬,“張將軍,話不能照您這么說,咱荀相從來都是如此,這點圣上心中亦是有數,一來可彰顯朝中簡樸風氣,二來與民同樂,多聽聽民間傳聞與見解,于國事有益,乃是件好事。”

  武官口拙,再者這位其貌不揚的文官講話,的確是挑不出毛病,就連當中的上齊圣人,聞言都是略微流露出些許笑意,也就不再去駁天子興致,悶悶道了句此話有理,便不再言語,而是正襟危坐,往湖中心凝神看去。

  不多時,一位老翁分開軍卒,大踏步往滄浪亭而來,行至亭口時,連忙屈身行禮,“老臣荀文曲路遇故人,來遲許久,還請圣上降罪。”

  久久未語的黃袍男子抬手虛托,溫和笑道,“如此多年,荀相還是荀相,恪守君臣之禮固然是好事,但寡人以為,你我除卻君臣這重關系之外,亦屬忘年之交,何必如此拘泥禮數;再者今日行飛花令的文人學子還未乘舟而來,荀相算不得來遲,一路步行勞累,快些起身就是。”

  言語之間,盡是袒護之意,引得兩位武官面色略微有些艷羨,但卻并無多少嫉意。

  上齊國中誰人不曉得荀相口碑極好,更是盡心輔佐兩朝天子,并無有半點結勾黨羽扶植親信的舉動,更兼清正廉明,何況棋術與學識,均是穩坐當朝頭名,除卻一筆字寫得有些不盡如意,此外種種,均是百載難遇,故而盡管是心頭有些艷羨,也斷無理由去嫉妒這位盡心國事的荀相。

  老翁道謝,卻依舊規規矩矩行罷君臣之禮,道過句萬歲,這才起身做到天子身側,拭去鬢間汗水,等候湖心游船。

  “想當初這老魚湖斗飛花令,還是荀相上書建議,自從辦起后,文人身有登臺拜官的地界,接連許多年下來都是人滿為患,各方文士學子競相爭去頭名,倒是也熱鬧得緊,不知今年可否引出幾位身負大學識的年輕后輩,為朝堂所用。”黃袍男子輕抿口茶水,頗為感嘆道,“眼下舉國繁榮,朝堂亦是四平八穩,百姓更不必為溫飽憂心,實是上齊幸事,荀相以為如何?”

  老翁點頭,“圣上為百姓分憂,的確是賢君所為,至于老魚湖斗飛花令這一節,最初更是圣上起意,老臣不過是遵循圣意,這才試探上書,皆因圣上明理納新,才有如今盛況。不過恕老臣一言,今年這飛花令頭名,已然有主,圣上若是予以重用,恐不合適。”

  不過兩句話語,卻引得男子有些摸不清意味,扭過頭來狐疑道,“荀相這番話,寡人的確是有些費解,前些年飛花令選官受賞,大多如今都邁入了三品之位,最不濟也是討到了身四品的官袍,為何獨獨今年的頭名不可重用,荀相還要為寡人好生解惑才是。再說荀相從未提起過還會掐算功夫,飛花令頭名,您是如何知曉的?”

  坐在頭前座位的文官亦是附和開口,“荀相此言,下官亦是聽得糊涂,前些年皆是選取頭名踏入仕途,倘若今年不予以重用,只怕會涼了士子學生的心意,不妨直說,也好讓圣上與我們幾位臣子解去困惑。”

  就連一旁兩位雄壯武將,都是將一雙銅鈴眼目瞇起,看向安然端坐的荀文曲。繞是身在納安皇都,久在官場之中,兩人見識已然比尋常武官高過許多,可仍舊是理順不清,這位荀相葫蘆當中究竟藏的什么老藥,于是也不著急搭腔,而是靜靜等候老者出言。

  荀文曲依舊不緊不慢拱手行禮,緩言答道,“多年前老臣親手定下禁令,使我荀家荀籍一脈遷出納安,去往西北青柴安居,此事圣上亦是心中有數,不過今日老臣前來滄浪亭時,半途卻是遇上了位年輕人。若是臣未曾認錯,那年輕人應當就是荀籍長子荀元拓,其父野心甚廣,當初險些禍亂朝堂,其子雖自幼才思敏捷,又怎能堪大用;二來朝中三品往上的重臣,大都未曾到告老還鄉的年歲,況且世家后輩已然到了入朝為官的年紀。”

  “一枚敗手棋子,如何比得上數十手妙子,故而老臣才語及方才,說是飛花令頭名已定,且不可重用。”

  天子語塞,好一會才低聲道,“荀相啊,寡人早就同你商議過,那荀籍心術不純,與其子無干,既然是天生才氣,理應也有自身的見地念頭,父過子還這等事,并不妥當。況且同屬荀氏一脈,荀相便莫要如此嚴苛了。”旋即上齊天子抬頭觀瞧,瞧見湖面兩旁,已是有千百文士立身舟上,旋即面色便放晴許多,喃喃自語道:“寡人還真想見見這位荀家后生,聽荀相的意思,此人學識應當是極高才對,納安此番老魚湖飛花令,上齊全境通曉學識之人魚貫而入,若能摘得頭名,寡人送他一個三品之位,又能如何?”

  文武皆是應聲行禮,紛紛道圣上賢明,唯有荀文曲神色蕭然,直直看向湖中。

  飛花令題以冰書二字為引,舟船接連涌入湖心,順次應答,擊鼓七聲以內,或是同他人道出詩句重復者告負,可謂奇難,但自從有位不擅擎舟的年輕文人入場過后,便有奇觀顯現。

  周遭盡是架船對令者,而湖中自始至終,唯有一人立身舟上,神態平淡,口展蓮花。

  對出飛花令六百道,靜候四方船來。

  分明一張口舌,卻似沙場陣前,一夫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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