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唐不楓,唐不瘋
  見到來人面目,少年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可想不到頭一個來探訪之人,竟是方才還狂性大發的唐不楓。

  “我唐不楓自打五歲跟我爹練拳腳,八歲練刀,揮刀至今,不下百萬;十二歲走商路,中途與無數自稱高手的江湖人,馬賊流寇廝殺,卻差點在你這兒栽了跟頭。你的劍,的確很快很快。”唐不楓拎起裹酒的皮囊,深深飲下一口,隨即遞給身側的云仲。

  云仲大方接過,同樣豪飲一口。

  唐不楓神色恍惚道,“若是你的劍再快一分,恐怕今兒個敗的就是我了,且快劍難收,到那時恐怕我能剩下小半條命,那也是打閻王爺那兒撿回的。”

  “不成,事先講好的文斗,就是文斗,哪能隨意傷人。”

  青年仔細瞧瞧云仲,見后者臉上神色平靜,并無半點調笑的意思,嘴角扯起一絲笑意,“方才我在暗處聽過老三斤同你的一席話,使得我有幾分驚異,想不到你這人的確有意思。難不成把持道義規矩的,定比那些肆無忌憚的走得長遠?只怕并非如此,日后行走江湖,千萬小心,留下兩分心機,并不算錯。”

  酒入肝腸,云仲只覺得通體熾熱難耐,本就是盛夏之時,一口勁頭猛烈,辛辣滾喉的烈酒,使得少年通體都冒出無數汗珠。不過隨之而來的便是通體舒泰,連帶打斗落下的疲累之意,也叫這口燙火似的酒漿沖刷去幾分。

  唐不楓打個哈欠,將酒囊拿回,又飲一口,“不過既然我發狂疾在前,差點便鬧出人命,要不你砍我一劍?”

  云仲啞口無言。

  看樣子天底下讓他瞧不出行事章法的,除卻師父吳霜之外,又得添上一位。

  “唐兄說笑了,本就是我技不如人,再者說狂疾非人可控,怎能平白無故砍人呢。”云仲喝下這口酒水,精氣神也比方才好上不少,于是有心打趣道,“再說若是真想砍人,我手頭這碎裂殆盡的破劍也是有心無力嘛。”

  此話驚得唐不楓跳腳就罵:“你小子還真想砍不成?此先說好的江湖道義為重呢?”

  少年呲牙一笑,唐不楓也跟著大笑不止。

  兩人均對彼此有些改觀,此前恩怨,盡付一笑當中。

  兩人相鄰而坐,待眾人忙活罷了共用晌飯,云仲卻率先開口,“唐老哥,話說回來,你這瘋疾到底是怎生落下的?前些日似乎并未見到此癥發作,為何一遇斗招便如此嚴重?”

  一旁閉目養神的唐不楓聞言,登時便將眉頭皺起,似是不愿談及此事,猶豫片刻,還是長嘆開口。

  “想必兄弟也能看出幾分,我這柄紫鞘長刀,并非是什么兵器鋪中所能錘煉的凡品,而是一柄貨真價實的好刀。此乃是從前我父闖蕩江湖時偶然所得,鋒芒極盛,與其他兵刃交擊時,從來都是斷他人之兵,從無卷刃崩口。”

  “我父也粗通刀法,雖然身手并不高深,但起碼也略懂皮毛,于是時常帶在身上,閑暇時候教我使刀的簡略章法。”云仲也不開口,只是不由自主將雙腿收攏,悄悄坐直了身子。

  “寶貝自然會引人動心思,更何況我父當年也是做的走鏢行當,一來二去,甭管有意無意,總會得罪些江湖中的匪幫賊人。”

  云仲心中了然,無論是小時云亦涼同他講的江湖趣事,還是師父閑暇時候,都說過鏢局這門行當中的種種規矩。走鏢一說,自打許多年前便已經存在于世,與商隊相仿,但不出貨物,只管輜重貨物運送。開鏢局者多半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甭管是官府武林的交情與功夫神妙,缺一不可。聽唐不楓話中的意思,恐怕其父只是位鏢師而已,各處行走,總得碰上各方勢力,惹上一身麻煩,在所難免。

  “當初我父走鏢歸家,不知路上得罪了哪家山寨匪寇。匪首曉得我父身邊有柄好刀,又正好二者舊冤未平,便差人多方打聽,摸清我父子二人的住址,不出十日,便趁夜行兇。”說道此,唐不楓面色自然騰起幾分猙獰,“來人眾多,且皆是出招狠辣的角兒,我父抵擋不住,只得將我與那柄紫鞘長刀置于暗柜當中,牢牢鎖死。”

  “我在那暗柜當中,橫豎難以脫身,更何況年紀尚小,驚嚇之余,竟然忘卻身邊有刀。直到近半個時辰后,才使刀將柜門砍穿,脫身而出。”這位青年,緩緩合上雙眸。

  “當夜有雨,雨水潑潑灑灑,卻橫豎澆不淡門口尸首的滿身血跡。”

  “我出門尋那伙賊人,將長刀狠命劈去,卻被一腳踢出,經外奇穴磕在門口臺階處,便昏厥過去。”

  “再睜眼,身邊只余一柄紫鞘長刀,與鏢局眾人,還有幾束凄慘白綢。當家的說,當夜有位鏢師喝花酒,正好路過我家宅門,便連忙去喚來鏢局眾人,這才堪堪保下我一條性命。”

  云仲不由得眉頭緊皺,連忙問道,“那官府為何放歹人入城?”

  唐不楓凄慘一笑,雙臂卻是青筋暴跳。

  “我亦曾問過鏢局老當家,可那位老當家,卻只是連連嘆氣,只說莫要再提這檔事。現在想來,只怕是那匪首已然同官府中人勾結,而那群看似道貌岸然的官老爺,恐怕早就知曉此事,只是不予理會罷了。都說齊陵百官皆是兩袖清風,為民請命的好官,可朝中地方官員數不勝數,哪有天下均是好官的道理。一介平民百姓死于城中,自然有無數的手段將其掩蓋妥當,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信手拈來的容易事。”

  “那瘋疾,自然也是磕碰到經外奇穴所至,許多年來我亦見過不少名醫,服藥無數,卻始終難以奏效。可時至今日我亦不清楚,瘋疾到底是因經外奇穴受損所至,還是當夜的血水始終難消。故而從入商隊之后,我便尤好殺匪賊,這些年下來,卻始終未曾殺到那家山寨。”

  少年只好沉默。

  他實在想不出什么寬慰話語,官府中事,豈能是一位自幼貧寒的少年所能知曉的。

  唐不楓起身,長吐一口郁氣,“今兒個的事,也只有當家的與老三斤知曉一二,你算是頭一個知曉此事來龍去脈的。一來是因不打不相識,你這身功夫叫我唐不楓欽佩,二來,是因你方才所說的心中江湖,我覺得人品脾性對胃口,日后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稱,如何?”

  “那可是好事,日后,唐兄便是我在江湖中頭一位兄弟。”云仲笑道。

  “如此說來,你車廂之中藏匿的好酒,不如給哥喝兩口?”唐不楓雞賊一笑,與方才的陰沉大相徑庭。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

  “就幾口,又不能給你如數喝光。”唐不楓撇撇嘴,“不給就算。”

  “得,隨便喝。”云仲無奈。

  “這才爽利嘛。”唐不楓輕快蹦起,朝著云仲車廂便快步走去,那柄紫鞘長刀,依舊歪歪斜斜掛在腰間,一步三晃。

  少年遙遙問道。

  “你咋曉得我車廂中有好酒?”

  “你兄弟打小鼻子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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