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笑臉相迎
  正帳王庭胥孟府打了整整兩載余,無論是二者死傷規模,還是兵力輜重折損的數目,于大元都近乎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僅僅是那位將無數大元活人當成牛羊任宰任殺的惡書生,手頭都不曉得沾染多少萬數人命,再說來放任部族鐵蹄入淥州一事,又要折去多少百姓壯丁女子乃至孩童的性命。

  古時大元多有蠻夷,既不開靈智,且對于中州之人揣著份莫名其妙的敵意,當真是替包括紫昊夏松在內數國添去好些麻煩,但凡是有大元蠻夷打扮的游騎兵遠遠自邊關城外兜過一圈,城內守卒與城中聽聞風聲的百姓,都無一例外心頭一激靈,生怕又有興刀兵之事。而縱然是多加防備,仍舊在這伙身手不凡悍勇粗野的大元強人手上討不得半點便宜,自古流傳下的烽火狼煙倒是傳信奇快,架不住旁人來無影去無蹤,使馬群馱著搶掠而來的錢財糧食便走,待到當真有人手出關阻攔的時節,怕是連口熱湯都不剩下。

  中州數國,家底歷來是相當殷實,奈何九牛一毛歸說是九牛一毛,誰人也架不住酒樓外頭成天蹲著些位只吃白食,一個銅子都不樂意掏出兜的地痞無賴堵門,即使是中州數國在大元這些位近乎于未開靈智的部族莽漢看來,著實是幾頭膘肥體壯足有千斤的肥壯老牛,可也架不住手頭一刻不停,來來回回就顧得上薅邊關的牛毛,使得原本瞧來很是強盛的中原數國,瞧來像是遭人薅禿了頭頂,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步步緊逼之下,中州數國屢次三番興兵,卻也沒能如愿以償令大元傷筋動骨,反倒是惹起這些位成天茹毛飲血部族漢子的殺心來,短短數載之間,屠城一事便常于中州數國邊關出現,除那等不足車轅高矮的孩童外,不論男女老弱,命喪大元鐵蹄之下的中州百姓,數目劇增,只是剩余些都未必能等到援救的孩童,餓死凍死者又不計其數,甚至接連引得兩場大災,憑當年許多人口口相傳,大抵是天怒人怨上蒼降罪,六月飛雪,臘月草木返青,八月不見雨點。

  可就即使是古早前的時節,大元多地仍是茹毛飲血,同山間走獸無異的部族精壯,都曉得萬事需得留有一線,才免得受那等滅頂之災,而胥孟府賴以披荊斬棘奪城取旗的病書生,卻從來都要將事做絕,但凡攻一城,必將城內百姓收歸己用,要么便是隨手造冊扔到兵馬叢中,做那等壘實城墻,馱運輜重這等能令人累得口吐鮮血的營生,要么便是索性誅殺,倒也不曉得是為順遂部族鐵騎殺心,還是為斷絕后患,免得那些位始終念叨著王庭前代赫罕好的百姓,日后興風作浪。

  而最是歹毒的一役,乃是距巍南大部不遠一處小部族,曾受赫罕大恩,城破過后,并無一人甘愿歸降,甚至孩童也一并登上城頭,憑手頭粗造彈弓與隨地撿來的石子阻敵,城破之時,城外光是孩童把玩的精妙巧妙鼙鼓,就有足足八百余面。

  可但凡是半死不活的書生多活一日,這柄經戰事磨洗鋒銳的劍刃,總懸在大元人們頭頂。

  木隆軻將駁雜無序的思緒收回,粗糙老掌掌繭處已是落滿蠟油,渾然不覺,將尚未盡數凝結的渾濁蠟油搓了搓,隨即頭也不回向無盡風雪籠罩的軍營內走去,以木隆軻早年間練外家拳得來的一身體魄,向來都是趴雪臥冰,賭斗過群狼,更遇上過那等頂窮兇極惡的強人,吃虧倒是也曾有過,不過往往丟性命的,卻輪不到這位頂身強力壯的外家拳高手。

  只是身在大元其中,木隆軻手段倒著實不常見,歸根到底便是因當初認的那位便宜師父,聽聞旁人說乃是自中州而來的罪徒,旁門左道一概不知,獨精習一手足有五十四路的游身掌,最是霸道剛猛,縱然有那么拳怕少壯的說法,當年的木隆軻依舊是被那位精熟游身掌的習武之人,揍得鼻青臉腫,甚至三五日床榻都下不得,以至于往后許多時日,瞧見這位爺露面,都得神情復雜捂住自個兒軟肋。

  游身掌脫胎刀劍術,崩拿攔搬推靠換掌挑劈,開合之際足能開碑裂石,且雖說是大開大合的掌法,重中之重卻并非是其剛猛陰險兩相糅雜的掌路上,而是在于表露在明面上的游身二字,雙掌沾敵便是勢如游龍形影不離,最難擺脫,再者是因其綿綿不絕招法細膩并無披露,只以五十四手對敵,就近乎能不露丁點破綻,換掌相逼時節,輕則是卸去旁人力道,重則是攪碎敵手臂膀,屬那等毒辣剛猛一道的外家拳,不過兼修運氣本事,故而即使是以外家拳聞名,但同尋常外家拳卻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時常想起當年被人當肉袋游身發掌,揍得險些七竅流血的木隆軻而言,好像那風頭極盛的病書生,也不見得有多駭人,起碼沒挨過師父打之前,木隆軻總覺自個兒乃是位鐵骨錚錚斷足斷手,都不會哼哼兩聲的好漢,而當真挨罷揍過后,好像以往豪言壯語,就不算數了。

  總是要挨過最為毒辣的招數伎倆,才曉得旁人手黑,總是要硬起一張頭皮試試,方能曉得別個能耐何許。

  也正是出于此,木隆軻分明自戰事起前就身在軍中,然無論官位還是同北路壁壘這兩位兵馬統帥的關系,都是有些凄慘,到現如今已是有不少當年跟隨自個兒的部下,官職比自個兒高出一頭,不過好在木隆軻為人直爽豪邁,可說是成也因性情敗也因性情,人緣甚好,得以服眾,因此青面鬼羅剎鬼勉為其難給了個造冊的差事,雖說明面上頭不過是位百夫之長大小的武官職,手頭卻算是有兩分實權,頂多是相比那些位知進退的老部眾,略微顯得有些寒酸。

  造冊一事倒向來不容得半點馬虎大意,更何況是戰事,胥孟府同王庭廝殺正酣的緊要關頭,倘如是指望憑這等造冊上的私權謀利,則定然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場。僅是在這兩載之間,從王庭傳來因動用私權而遭少赫罕不留情面收去人頭的,就有不下數十位,且動輒便有所牽連,其中甚至有追隨過前代赫罕,曾立下汗馬功勞的老臣,即使是擅殺老臣在戰時并不多見,少赫罕仍是不留半分情面,皆按律嚴懲。

  亂世用重典,戰時多殺人。

  木隆軻固然是覺得此舉不妥,但也不得不認,此番舉措雖說是無壓于刀山火海之間醉而漫步,稍有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不過瞧眼下正帳王庭兵容,不得不佩服這位少赫罕敢為的心性。

  早在先前,就從王庭處傳來過消息,這在營盤其中倒也不見得是什么讓人閉口不談的秘聞,中州那位統兵大帥先前推行軍屯一事,倒是在淥州以及姑州數地,收得無數百姓贊譽,王庭當中便是趁此時機,欲要將軍屯兩事一分為二,便是有世代為兵將者,有專司耕種事的兵馬,囤積于邊關諸地,開墾荒涼田地,倒也同樣是軍中之人,只是閑時為農,戰時為兵。

  此事一經推行,霎時間便引得無數人上書勸阻,同樣是有許多人相當瞧好此事,褒貶不一,不過倒是各有各的理。

  力推王庭這等新律令者,說是大元常年紛亂未平,前代赫罕文治武功雖是睥睨四海,可惜是英才天妒,才勉強將大元一統就已是油盡燈枯,使得天下皆是知曉大元中人善戰,但兵馬一事卻是規矩甚少,既不可得以長治久安,兵馬來源同樣駁雜,一旦有這等規整兵馬的良策,短則可使兵馬充沛,長遠則可令往后王庭收復大元全境過后,安養國力,可稱得上一舉兩得。

  至于反對此事者,則是紛紛言說良田已是有百姓耕種,那等不適宜開墾的荒涼所在,縱然是興師動眾,也未見得能有多少收成填補國用,反而使得坐吃空餉者甚繁,本就是連年苦戰拖累甚重,倘如是令這些位本就不見得擅耕種一事的兵馬,再平白無故分去許多錢糧俸祿,此時最不適宜,不如從長計議,待到戰事定局已有眉目,再談不遲。

  不過這等事,自然不是木隆軻所在的這等微末小職所能議論的,本就不屬什么手握重權之人,倒不如將眼下一畝三分顧及得穩當,再琢磨其他。

  青面鬼羅剎鬼已是在帥帳中等候,既是旁人相請,木隆軻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在心頭略微過了這么一趟,近來可曾有徇私枉法舉動,隨后就緩步向營帳所在處走去。

  固然這二位素來殺人事做得極多,不過木隆軻行事極正,自然就無有什么所謂惶恐,見過世面過后,也就自然不會同尋常年紀淺淡的兵卒那般心懷畏意。再者說來,木隆軻雖是手頭權勢不大,不過卻是歸于王庭管轄,并不摻入邊關這兩位統兵之人部曲,非要說回來,便是京官雖小,皇城之外無談官位,皆需笑臉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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