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管家此刻活像一條死狗，完全沒了當初那股子囂張傲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概。
而他身邊，則橫七豎八躺滿了那些堅守的城堡武者，包括守衛隊伍的首腦人物，此刻都橫尸在他跟前，身首異處，好不凄慘。
現場滿目瘡痍，血流成河，死者臉上的那種絕望和恐怖，顯得如此觸目驚心，讓老朱管家這個還茍活的家伙感到戰戰兢兢，全身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由不得他不發抖，這一幕實在太過嚇人。養尊處優的老朱管家，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頭，也沒經歷過如此殘暴的場面。
日常城堡里也不是完全沒有戰斗行動，可大多數都是剿滅一些小谷的盜賊，相當于是獅子搏兔而已，根本沒什么難度的碾壓。
直到這一次，他才知道，原來戰斗是可以如此兇殘的。能戰斗到這一步，城堡的這些守衛隊伍已經算是盡了全力，每一個倒下的都能算得上是真漢子。甚至完全可以說，都比他老朱管家有種。
而茍活著的老朱管家，其實是最窩囊最不中用的一個。
烈熾渾身浴血，鎧甲上鑲嵌著二三十根箭矢，每一處傷口都在溢血，顯得異常壯烈。
不過這些箭矢顯然都沒有致命傷，烈熾之所以沒有讓手下人把箭矢清理掉，顯然是等虎爺到來。
如此壯烈的一幕，必須要讓虎爺看到，才能叫虎爺知道，他烈熾為了啃下這塊硬骨頭，付出有多大，沖得有多猛，當真是拿命在沖。
得到消息的虎爺，幾乎是第一時間趕來。
不過，讓烈熾感到有些失望的是，虎爺第一時間趕來，問的不是烈熾的傷勢，甚至眼神在烈熾身上掃了一眼便迅速轉移，而是四處張望。
口中問道：“有沒有岑奇的下落？”
讓他失望的是，視線所及，根本沒有岑奇的影子。
烈熾有些難受，但還是強打精神上前道：“虎爺，頑固分子幾乎都被殺了，還有少數竄逃，我們的人已經在四處剿殺。也許那岑奇就躲在什么角落，相信弟兄們一定可以找到的。”
虎爺眉頭微微一皺，上下打量了烈熾一眼，淡淡道：“本該昨晚就結束的戰斗，我又多給了你半天，沒想到你半天內還是沒拿下。到今晚才算拿下。算你功過相抵，下去處理傷口吧。”
僅僅是功過相抵嗎？
烈熾心里莫名閃過一絲悲哀。自己這么拼命，也才撈到一個功過相抵？連一句知冷知熱的話都沒有？
不過，烈熾終究還是不敢多說什么，只是拱手道：“此地局面未定，屬下在虎爺身邊守著，更安全一些。”
虎爺輕哼一聲，卻也沒有反對。
這時候，烈熾手下一些懂事的心腹，涌了上來，給烈熾處理傷口。看得出來，烈熾這些手下，一個個心里也頗不是滋味。
敢情拼命一天一夜，兄弟們死傷這么多，現場幾乎沒有一個不掛彩的，到頭來只混個功過相抵？
打生打死，沒有一點獎勵也就罷了，居然連一句好話都沒有？
這也未免太嚴苛，太刻薄寡義。
沒人發出不滿之聲，但每個人心里都感到異常窩火。
忽然，老朱管家雙膝跪走，快速挪動，直接跪倒在虎爺五米開外的位置，一副肝腦涂地的樣子。
“虎爺在上，虎爺威武，請受小人一拜。這城堡，岑奇他根本不配占有，也必須是虎爺這種強者，才配擁有。小人朱丕，愿意為虎爺效勞。請虎爺成全。”
虎爺倒是沒想到，這老朱管家居然會來這么一手。
昨晚宴會的時候，這老朱管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冷傲高貴的樣子，對他們并不算客氣。
一天一夜過去，這廝是徹底被打服了，打怕了，骨頭也打斷了，卑躬屈膝，諂媚求饒，可謂是丑態百出。
虎爺冷笑道：“老朱，昨晚你不是很有傲骨嗎？怎么今天轉性了？”
老朱管家忙道：“當時不知虎爺虎威，確有冒犯之處。今日才知道虎爺的手段和本事，我老朱是徹底服了。岑奇那種庸才，志大才疏，我一直就看他不順眼，唯有虎爺這種強者，才值得吾輩跟隨，效犬馬之勞。”
虎爺只是冷笑，并不急著答話。
老巴卻感到了極大的冒犯。
你也配為虎爺效勞？一個敗軍之將，喪家之犬而已，有什么資格在這里作敗犬哀鳴？
“虎爺，這等欺主小人決不能用。當初岑奇為主的時候，這狗東西就是欺主之人，如今他是沒有路走，這才委曲求全，茍且偷生。回頭等他喘過一口氣來，必定會反咬一口，不得不防。”
虎爺哈哈一笑：“老朱管家，聽到了嗎？這是我老巴管家對你的評價。欺主之人，絕不可用。”
老朱管家怨恨地瞥了老巴一眼，知道這人的心思。這人是怕自己投靠虎爺，威脅到他管家的位置。
當下忙道：“虎爺，我這人只服強者，不服弱雞。岑奇若是強人，我一定會全力以赴輔佐，他沒那個能力，我擔心他敗掉家業，所以日常強勢一些，也并無背主的實質舉動。上上下下，依舊是奉他為主的。這次若不是他不聽我勸，鬼迷心竅非要跟諸位談合作，又豈會有今日之禍？說到底，是岑奇無能，非我對他不忠。”
聽著像是狡辯，但似乎還真就是那么回事。
要是岑奇真的聽老朱管家的，一開始就不跟千爺他們談，不被蠱惑，或許城堡還真不至于失手。
真刀真槍干，虎爺他們要攻陷城門，拿下整個城堡，付出的代價肯定不會小。他們這次能以這么微弱的代價拿下城堡，其實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偷襲，打了這邊一個措手不及。這一點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虎爺態度模糊，淡淡道：“你說到岑奇，我問你，你把岑奇藏哪了？”
老朱管家一愣：“岑奇？他不是被你們抓獲了嗎？我聽說，你們攻擊城門的時候，他就在城門口。我們之后根本沒見過他。怎么，難道你們沒有抓到他么？”
虎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頗有怨懟地看了老巴一眼。
顯然，他對老巴是真的有些不滿了。
昨晚一夜搜捕岑奇毫無收獲。今日搜捕三個蘑菇人，還是一無所獲。一次失敗可以說是意外，有借口可找，兩次呢？
難道總是巧合嗎？
老朱管家見狀，連連磕頭，語氣誠懇道：“虎爺，你知道，你有殺我之心。但我也有虎爺不殺我的理由。我對虎爺還有用。”
“哦？你覺得你還有什么用？”
老朱管家道：“首先，我對城堡莊園的各處產業，最是熟悉，幾乎全盤都是我在打理。”
虎爺冷笑道：“我可聽說了，你打理得真不咋地。完全可以說是敗家子。”
老朱管家道：“虎爺，那是因為岑奇亂插手，好大喜功。有些產業我怕他瞎搞敗光了，所以干脆找借口說敗掉了。實際上并沒有，依舊是肥肉。”
“呵呵，你這還說不是欺主？”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為了整個城堡的前途，才出此下策。”
“僅憑這一點，我就不殺你？”
“不，其二，你們沒抓到岑奇，我可以幫你們。岑奇這人，我從小看他長大，對他最是了解。有我幫忙，你們抓住岑奇的機會更大。如若不然，岑奇或許會成為心腹之患。”
這倒是讓虎爺微微有些心動，但他還是不動聲色：“還有嗎？”
“有，我覺得虎爺基業肯定很大。一個管家未必能幫虎爺分擔所有責任，您還需要一個管家，能幫虎爺做臟活累活。虎爺用人，首重才干，而不是這個人的私德如何，我沒說錯吧？”
不得不說，老朱管家還真有一手。他在這么短時間內察言觀色，就把虎爺的脾性摸透，的確是有本事的。
老巴瞪著眼睛，很想出言呵斥，可看看護眼的臉色，他還是識趣地閉嘴。
虎爺哈哈一笑：“有趣，有趣。我本要殺你，聽你這一席話，卻有了不殺的理由。你且留下，我看看你是真有才能，還是光會動嘴。”
老朱管家如蒙大赦，大喜過望，不住表態：“我定不會讓虎爺失望，一定忠心耿耿為虎爺做事。虎爺，倉庫的鑰匙是我掌管，我這就帶虎爺參觀倉庫，了解城堡的各項物資儲備。城堡雖然近些年經營不善，但家底還是十分豐厚的，虎爺這一波，絕對是賺大了……”
老朱就好像一條活躍的舔狗，對著虎爺一頓搖尾獻殷勤。
便是一旁的多爺和千爺，看著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們萬萬想不到，虎爺居然會收這老朱管家為己用。在他們看來，這頑固的老朱管家，本該是必殺之人才對。
看來，虎爺這人還真是不簡單。
城堡既然拿下了，那么虎爺的人自然要全部入住。城堡極大，容納武爺的人馬是綽綽有余。
而多爺又是寶樹族貴客，虎爺自然要做最好的安排。
……
多爺被安排的貴賓客房內，阿千在邊上伺候著茶水。
“好了，阿千，你不用這么忙活，茶水泡好，先回你自己的房間睡覺去吧。這一段時間折騰，也難為你了。”
千爺放下手中的茶盞，忍不住道：“多爺，難道您真想在此長住嗎？”
“怎么？難道我現在還能空手回族里？我現在要是回去，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千爺當然知道，空手而回，計劃失敗，無法向寶樹族供應預定的靈藥，多爺肯定會被族內問責，輕則被邊緣化，重則還可能受到責罰。
“這都是虎爺他們這些人亂來，否則，多爺的靈藥計劃，怎會落敗？”
多爺擺擺手：“你就別發牢騷了。事已至此，說這些捕風捉影的還有什么意義呢？”
千爺已經憋了一整天，此刻只有他們二人獨處，哪里還忍得住。
“多爺，我是您的助手，有義務將我的看法和判斷告知。我認為，所謂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子虛烏有，并不存在的。甚至，這一切有可能是虎爺自導自演的小把戲。”
“阿千啊，這些也不過是你的片面之詞，沒有證據，你也就是在我跟前說說，不管用。”
千爺憤憤然：“若有證據，我早就揭穿他的真面目了。此人野心勃勃，就算不是他自導自演的，這批靈藥摧毀，也是因為他的野心。奪人基業，殺人滿門，這是傷天害理的。跟這樣的人長期合作，真是與虎謀皮。足夭他們臨走的時候，那些話都是忠告啊。多爺，跟虎爺搞合作，我怕到頭來他承諾的東西未必會到位，反而可能會把我們都算計在內。”
多爺不信：“算計我們？他怎么算計？”
千爺道：“此人心狠手辣，沒有底線。等他徹底掌控了城堡的局面，他承諾給多爺的那些好處，時間久了，會否感到心疼，不愿意割肉？他一旦反悔，你我就必然處于危險境地。”
“哼，難道他還敢對我們下黑手？”
“他有什么不敢的？”千爺反問。
多爺傲然道：“我是寶樹族血脈，他虎爺雖是一地豪強，難道還敢冒犯寶樹族？”
“他的確不敢挑釁寶樹族，但他要算計我們，對我們下手，不一定會親自動手。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手段，讓我們死于其他意外。然后巧妙地讓其他人背鍋。”
“那兩批蘑菇人的下場，多爺也看到了。”
多爺眉頭深皺，尋思著千爺的這些話。
不過，他最終還是搖搖頭：“好了，你說的這些我會考慮。我還是那句話，他虎爺想算計我，可沒這么容易。”
千爺還想勸，卻被多爺擺手制止。示意他不必多說。
千爺無奈，只得退出房間。心里對虎爺的不滿卻是與日俱增。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足夭兄弟他們三個居然成功逃脫。也不知道是多爺故意放水，還是真的被他們逃離了。
不管怎樣，這對虎爺是一次打擊。
甚至千爺還暗暗期待，要是足夭他們滿世界去宣傳虎爺的行徑，那就有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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