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黑漆漆的。在手電的照耀下，勉強能夠看得到渾濁的洪水。他們昨天下午開的汽車已經半個車身都泡在水里，隔壁的屋子里還有人正在轉移到高處。“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陸卿淵看向她，突然這樣問了句。“什么？”
褚亦安微微一愣，還沒理解他這是什么意思。陸卿淵：“特大洪水，大概的話會到什么程度？”
說句實話，褚亦安還真不知道特大洪水能夠大到什么程度。她對于洪水的認知就僅僅是以前看到過的新聞，加上影視作品的描繪。“洪水漲到六層樓那么高，矮小的房屋被淹沒，不牢固的大樓被沖塌。”
褚亦安描繪著自己認知里的特大洪水，陸卿淵聽著她的描述，眉頭緊緊皺起。而此時隔壁大樓內傳來一陣騷亂。兩人從窗戶往外看，發現隔壁住戶樓內不少人打開手機電燈往樓下照。順著光線看過去，水里赫然漂浮著一個人。“喂！”
“還能不說話？”
“醒醒啊，能不能自己爬上來？”
褚亦安隱約聽著人討論，然后又看到有人朝下方扔繩子，還有人打開門蹚水過去救人。然而那救人的好心人剛靠近，就被嚇得尖叫。他在溺水者附近徘徊了好久，最后將人拖到還沒淹沒的車頂。那人做完這些就上去了。很快又傳來說話的聲音，“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把人帶上來？”
“死了。媽的，那慘狀嚇死我了。”
“報警了沒有？”
……人死了。褚亦安開窗聽著他們的說話，冷風和雨水從窗戶飄進來，咻咻地打在她的臉上。天邊雷電亮起，照得車頂上的尸體忽明忽暗。手機里不斷地收到短信，全部是S市暴雨洪水通知：S市.局.部地區出現大量積水，現消防和警方正在展開營救。當前營救區域為城南、城東地區XXX、XXX位置，情況較輕的其他區域請自行轉移到地勢較高的區域，耐心等待救援。網上都已經鬧翻天了。【臥槽，被困在隧道，現在棄車逃亡。】【這是全市停電了嗎，我被困在電梯里已經兩個小時，救命誰來幫幫我！】【地鐵站的洪水好大，我旁邊的人都暈過去了，不知道還要堅持多久，好絕望。】……褚亦安粗略地掃過上面的消息，抬頭看到陸卿淵也正看著手機皺眉。【特大警報，趕緊逃命！】【大雨不會停止，預計整個S市將會完全被淹沒。不僅僅是S市，全國甚至全球目前大部分地區都有這個情況。據說南北極冰川融化，全球海平面升高，用不了一周全世界大部分陸地都會變成海洋。】【高層領導都已經在往航母、方舟上轉移。】【知道又怎樣，我們雖然算富人，但還遠遠不夠去航母、方舟、潛艇這些地方避難的資格。】【淦，我媽已經準備好帶我遠航了。感謝我去年生日，非要我媽買一艘游艇。】……陸老師的朋友群也在討論著洪水。看著討論的是同樣的內容，再仔細看看又好像不一樣。有錢有權的人總是比普通大眾更早知曉風吹草動，普通老百姓正等著救援，那些人已經提前知道消息準備逃命。陸卿淵看著這些消息眉頭緊皺，然后開始打電話。對面很快接起來，但是對于陸卿淵的詢問卻支支吾吾。“老陸，有些東西我不能說啊。”
“現在局面……很微妙，人人都自顧不暇。上面不允許我們泄露太多，我現在的通話都已經被實時監控。”
褚亦安豎起耳朵聽著電話里的聲音，上層也早就知道了特大洪水的事情。可惜陸老師這次關系不夠硬，人家不給告訴。雖然那人不給告訴，但還是從側面小聲提醒。“三樓這個位置暫時還好，水應該在一天時間里漲不到那么快。今天和明天別出去，尤其是晚上，千萬別出門。還有H市被作為了臨時避難所，等兩天后你沒事的話，就直接去那里。”
電話那頭匆匆交代兩句就掛斷電話。但是在一個小時后，外面開始刮起大風。狂風呼嘯而來，吹得窗戶發出怪異的響聲，仿佛大樓都在風雨中搖擺。風聲伴隨著雨聲、雷聲，褚亦安根本睡不著，她好擔心窗戶會被大風吹裂，閃電混合著炸雷朝她劈來。一陣超級劇烈的大風刮過，然后是玻璃碎裂的聲音。脆弱的窗戶終究是受不了大風的摧殘，碎裂開來。壞消息：玻璃碎裂的聲音響了三次，碎了至少三面窗戶。好消息：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陸卿淵的古董店玻璃算得上很牢固，暫時沒有什么問題。但能夠堅持這么久，不代表可以一直堅持。褚亦安睡不著了，她找出膠帶用米字型貼在窗戶的玻璃上。這樣可以讓玻璃更牢固嗎？不會。只是在大風碎裂玻璃的時候，減少玻璃四散傷人的概率。生活在臺風頻發地區人民的生活小妙招，褚亦安覺得自己沒事兒看一些紀錄片很有先見之明。當然干活兒不能一個人干，她又敲門叫上穿黑絲……黑睡衣的陸卿淵。這獨棟的三樓洋房其實也還好，兩個人干活，很快就將窗戶貼好了。但是三番五次地被吵醒，兩人此刻都沒了睡意。褚亦安這時候想起冰箱里還好一些沒來得及做處理的肉和素材，“陸老師，吃夜宵嗎？”
陸卿淵看了下時間，“凌晨四點吃夜宵？”
褚亦安看著他：……十分鐘后褚亦安已經找出了一個燃氣爐子。陸卿淵進入廚房，打著燈在里面洗菜。吊龍、匙柄、三花趾、五花鍵……這些部位的牛肉切得極薄，用來打火鍋。濃郁的辛香料味道在屋子里彌漫，除了上好的牛肉，還有羊肉片、烏魚片嘎嘎全往嘴里炫。屋外瓢潑大雨，屋內兩人已經吃得冒汗，最后再來一口熱茶苦中回甘。褚亦安感覺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生活水平，日日被困在樓里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