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下午,縣里沒來人,卻來了電話,要求他去縣紀委投案自首。
許一山答應馬上趕過去。他起身將辦公室收拾了一遍,戀戀不舍地凝視了好一會,轉身出門。
白玉喊住他,雙眼朦朧地看著他說道:“一山,堅持住!”
他笑了笑,一句話沒說下了樓。
他還要回一趟住房。這次離開,什么時候能回來,他心里沒底。
宛秋倚在門邊,看他收拾屋子,一句話都沒說。
許一山也沒說話,他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幾個紙箱子里,鎖上門,將鑰匙遞給宛秋道:“我爹來了,麻煩你開下門,讓他把我的東西帶回去家去。”
宛秋不肯接鑰匙,眼淚一下奪眶而出。
許一山笑了笑,故作輕松道:“我沒事的,放心。”
他將鑰匙塞進宛秋的手里,頭也不回下樓。
鎮政府大門口,小鄺已經等在車上。
他讓小鄺送他去縣城,紀委的那幫人還在等他送貨上門呢。
小鄺嘴唇緊閉,似乎一副要哭的樣子。
許一山笑道:“小鄺,笑笑,別那么嚴肅。這不是讓我去配合調查嗎?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小鄺哼道:“還不嚴重?都停了你的職了。老大,你沒感覺出來這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你嗎?”
許一山叱道:“胡說。什么陷害不陷害的?工作上出了紕漏,是需要檢查糾正啊。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沒你想的那么復雜。”
正要出發,看到孫武夫婦急匆匆迎面過來。
孫武堵著車頭不讓走,他指著洪山鎮政府牌子罵道:“一群螞蝗,一個好人都不讓活下去。”
許一山只好下車,將孫武拖到一邊說道:“老孫,你別胡說八道。”
孫武哼哼出聲道:“我就想罵某些雜碎,為了一己私利,將老百姓的利益不放在眼里。老弟,你放心,我孫武不會讓別人欺侮你。這事是替你出頭。”
許一山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出什么頭啊?這是你可以出頭的事嗎?”
孫武咬著牙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投資的事打了水漂,影響了別人的前途了嗎?幸虧打了水漂,如果沒打水漂,以老子的脾氣,也要讓這事打了水漂。”
許一山趕緊攔住他說道:“老孫大哥,千萬不要這樣說。你們回去吧,我沒事的。”
好說歹說,才將孫武夫婦勸回去。
他再次上了車,回過頭看了一眼鎮政府,不覺心里涌起一陣溫暖。
洪山鎮的干部們都站在門外往他這邊凝視,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和不舍。
一個小時后,許一山出現在茅山縣紀委辦公室門口。
等他的居然是羅舟,說起來他們算是熟人。
羅舟似笑非笑地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從嘴唇里擠出一句話來,“許鎮長,別來無恙!”
許一山糾正他道:“錯了,羅組長,我已經被停職了,不是鎮長了。”
羅舟笑道:“停職不是撤職。等問題弄清楚了,沒問題還可以官復原職的嘛。”
許一山淡淡一笑,沒作聲。
這次接受調查與上次不一樣了。上次他們直接在賓館開房辦案。而這次,羅舟將他帶去了一座封閉的小樓。
這里是紀委的專門辦案場所。
小樓的主人原來是一個做生意發家的富人,后來牽涉到了一樁重大的刑事案件中,此人被依法處決了。
他的家屬忌諱小樓的晦氣,干脆將小樓送給了紀委。
紀委便將小樓重新裝修了一遍,將房子都設置成獨立的小空間。
房子格局與看守所大體一致,只是更進了一步,所有墻壁都采用了軟包。這樣才會杜絕有些接受調查的人想不開撞墻自殺。
許一山過去聽說過有這么一個地方,但不知道具體位置。
但凡為官之人,誰都忌諱與紀委打交道。
因為一旦被紀委盯上,不死都得脫層皮。
羅舟笑瞇瞇說道:“這里環境好,空氣新鮮。另外,伙食也不錯,我們配有專門的廚師為你們服務。特別說明一下,允許你們開小灶啊。”
許一山笑了笑,走進了房間。
羅舟沒跟著進來,而是站在門口,指著屋子里一張桌子上的紙和筆說道:“你先自己想想,把想到的事都記下來。”
許一山試探著問他:“想什么?”
“想你該想的事。”羅舟臉上的笑容褪去了,他指著隔壁壓低聲說道:“你隔壁住著一個人,已經住了35天了。我想,你不會也住上35天吧?”
門哐啷關上,居然是一扇鐵門。
門是柵欄門,在外面能將屋里一覽無遺。
屋里一床,一椅,一桌,屋角有一個小小的洗手間。
洗手間居然是玻璃的,也就是說,人在里面方便,外面也能一覽無遺。
羅舟一走,四周便安靜下來了。
許一山打量著四周,想起上次被調查時,身邊24小時跟著兩個人,極度無聊的時候,還能與看守聊幾句天。
而現在,他面對的就只有沉悶的墻壁,四周根本看不到一個人。
屋里沒有窗戶,顯然是在后來的改造中將窗戶堵死了。
床上倒還整潔,被子也無異味。只是枕頭上留有幾個斑點,似乎是淚水干了之后的痕跡。
許一山暗想,在他之前,誰在這間房子度過?他又度過了多少天?
羅舟已經說得很明白,這里不是看守所。因此許多地方與看守所有區別。
最明顯的區別在于,人進了這座房間之后,沒有拿出讓他滿意的答案,就永遠不得離開半步。
也就是說,想放個風,出去看看太陽,吹吹風的可能性不存在。
人進了這里,再無隱私。
一夜過去,沒有人來。
偶爾,門口會走過去一個看守模樣的人。他并不與房間里的人說話,目不斜視的樣子,但他眼角的余光卻徹底地觀測到房間里的每個人。
直到下半夜,許一山才恍惚著睡了過去。
沒睡多久,被一個悲涼的聲音驚醒過來。
原來關在隔壁的人在喊,“冤枉啊冤枉,來人啊,放我出去啊。”
喊了一陣,他又哭起來。
許一山側著耳朵聽隔壁的動靜,他感覺到隔壁的人聲音中的絕望與凄涼。不覺與自己聯想起來,他若是一關35天,人會不會像他一樣奔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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