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嬌華 > 428 雙江行宮
  不過,如今時局緊張,哪怕坐在這大堂用食,也沒有多少緩解。

  所以,左手邊的年輕公子忍了下來,沒有要同沈諳做口舌之爭的打算。

  只是在用食完畢,陸陸續續起身之際,他佯裝絆倒,怒踩了沈諳的腳背一下,揚長離去。

  踩的很痛,沈諳垂頭看了眼,再抬頭看著他的背影。

  老佟和支長樂也看到了,老佟說道:“這人故意使壞的吧。”

  “找個機會教訓一頓!”支長樂說道。

  沈諳看著他的背影,忽的一笑,轉身喚住身旁經過的一名俊朗少年。

  “哪個?”少年朝前面看去。

  “那個,”沈諳笑道,“錦綠色衣袍的那個。”

  “他啊,”少年說道,“定遠侯家的小世子,石天陽。”

  “那個君博郎?”

  “對的,正是他。”少年說道。

  “好的,多謝。”沈諳微笑。

  雙江宮府雖大,但根本容納不了這么多人。

  睡覺的地方,皇親國戚優先,而后是高官大臣,再而后是世家少年,隨后才是四品外的官員,和所有官員的家眷。

  一同來的還有許多府邸的管家,平日在府中所受待遇極好,如今在這只能就著大廳席地而睡,連多出來的被褥都沒有。

  整個行宮戒備非常森嚴,不許人走動,幾乎無聲。

  天地寒風呼呼吹著,像是低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塊巨石。

  宣延帝坐在行宮書房里,身前是一幅畫,是已故畫師水墨秋的《春秋停驂狩獵圖》。

  圖上的他正值壯年,帶著親勛翊衛和親王子弟們狩獵,戰果頗豐。

  除了他,圖上還有夏文善,翁迎,畢時儼,歐陽安豐……

  宣延帝呆呆的看著畫像,目光渙散,目中光華早已不知飄向何處。

  廖內侍一直守在旁邊,數次想開口喚他,皆忍了下來。

  過去良久,宣延帝抬頭說道:“幾時了?”

  “回陛下,大概快寅時了。”廖內侍說道。

  “你怎么不叫朕回去睡覺呢?”宣延帝問道,語聲很平和。

  廖內侍垂頭:“老奴看陛下在想事情,不敢出聲打擾。”

  “他們呢,沒來找我嗎?”

  “啊?”廖內侍抬眸,“陛下說的是誰?”

  “虞世齡,卞石之他們。”宣延帝說道。

  廖內侍搖頭:“沒有,陛下。”

  “一個都沒?”

  “一個都沒。”

  宣延帝笑了。

  廖內侍心底嘆息。

  這幾個大臣最是閑不住的,以往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便喜進宮來嘮叨,如今在這行宮,那么近了,卻不愿意來了。

  “也許是太累了,”廖內侍說道,“虞大人,卞大人,他們年歲都已高了。”

  “皇后呢,睡了嗎?”宣延帝說道。

  “睡了……吧,”廖內侍說道,“都已這么晚了,陛下,您也休息吧。”

  “我心頭,還有一口悶氣在。”宣延帝說道。

  “悶氣?”廖內侍擔心道,“陛下,老臣這去給您喚太醫過來。”

  “是心病,”宣延帝看向《春秋停驂狩獵圖》,目光落在同樣正值壯年的夏文善身上,說道,“朕的禁衛軍統領,竟就在街上被殺了。”

  廖內侍一愣,閉上了嘴巴。

  “若是當時就知道薛岱死了,朕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宣延帝又說道,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切齒說出,那平息下來的怒焰又再燃起,熊熊燒著。

  廖內侍垂著頭,沒有說話。

  絕對不放過?

  當時那場景,能辦得到嗎?

  擁擠不堪,混亂嘈雜,尾大不掉的他們,是沒有辦法拿靈活矯健,如魚得水的女童如何的。

  宣延帝閉上眼睛,過去好久,終于又讓自己靜下。

  “把畫卷合上吧。”宣延帝說道。

  “嗻。”廖內侍上前。

  看著畫卷被一點一點卷起,宣延帝說道:“朕若未記錯,元禾宗門便在這附近。”

  “是的,陛下。”廖內侍點頭。

  “都說這些宗門的老宗主仙風道骨,甚至有人還有長生之能,”宣延帝輕笑,“不若便趁現在見見?”

  “哪有這般神通,”廖內侍也笑了,“不過招搖過市的旁門左道罷了。”

  “朕去睡了,”宣延帝起身,“明日你令人去將這宗主喚來,朕興趣頗濃。”

  “是,陛下。”廖內侍說道。

  ……

  ……

  又一抹晨光探頭,溶溶于霜雪上,逐漸遍徹長野。

  沈冽牽著馬韁走在前面,長坡狹窄,加之霜雪鋪地,非常難走。

  杜軒和戴豫跟隨在后,在他們后面,還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

  婦人歲數約二十五上下,前天深夜被人追殺時,一路逃到了沈冽他們所在的小院附近。

  追兵緊追不舍,所遇之人格殺勿論,不留活口,所以沈冽先發制人。

  待解決掉這些追兵,那已破敗的小院也不能多呆,不得不連夜再趕路。

  這個婦人苦苦哀求,希望跟著他們,而戴豫太過喜歡她懷中所抱的嬰兒,替她同求,沈冽最后到底還是答應了,不過只答應帶到元禾宗門。

  上山的路難行,婦人的腰上纏著繩子,另一端在戴豫那邊,給她稍稍借力,防止她摔落下去。

  而她懷里的孩子尤其乖巧,一路不哭不鬧,逗她時還會露出笑容,烏黑的眼眸明亮如星。

  待這段陡峭山路走完,在路邊暫停休息。

  杜軒搭木架燒水,沈冽去附近探路,戴豫整理干糧。

  婦人望著干糧,眼巴巴的發饞。

  戴豫抬頭看到,皺了下眉,說道:“等下給你。”

  “我,我想要一個餅,可以嗎?”婦人問道。

  “我做不了主,”戴豫說道,“等下開吃之后,我拿我的那份分給你,成不?”

  “好。”婦人點頭,目光仍望著干糧,餓的快要發狂。

  杜軒將水袋里干凈的水倒往鍋里,擰上蓋子后朝他們看去一眼,心里嘆息。

  救了這個,也許會有下一個,救了下一個,還會有更多更多。

  他們此行不適合帶人,更不適合救人。

  食物有限,水有限,萬事都要量力而行,可是不救,又真的不忍這對母女就這樣死于荒野。

  雖然心里清楚,在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有人在死去,可是如果死亡就發生在眼前,根本沒有辦法做到見死不救。

  杜軒搖了搖頭,起身去尋找水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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