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嘉靖的話，景王若有所思，裕王則是低著頭，看得出來他并不為所動，這么多年的教育，不是嘉靖幾句話是能改變的。
嘉靖邁出步子，輕輕拍了拍裕王的肩膀說道：“在你心里徐階是忠是奸？”
猛的抬起頭，裕王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想干什么，想了想只能硬著頭皮開口說道：“徐閣老，老成持重，做事穩妥，對大明忠心耿耿。”
“是忠臣了？”嘉靖打斷他笑著道：“不光是忠臣，還是賢臣，是能臣吧？”
裕王沉默了，讓他承認，他怕觸怒嘉靖，可不承認又覺得不對，只能硬著頭皮頂了下來。
讓他沒想到的是嘉靖似乎并沒有憤怒。
輕輕的笑了笑，嘉靖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在你的心里嚴嵩父子是奸臣，是佞臣，他們貪污錢糧，壞事做盡，可你知不知道？嚴嵩父子的家產翻十倍也不及徐階。”
這話一出來，裕王和景王全都被鎮住了。
裕王臉上的表情滿滿的不敢置信，瞪著眼睛，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
景王則是眼中閃過了一抹喜色。
“徐階每一次升官，徐家的家產都會猛的增長。”嘉靖向前走了一步，緩緩的說道：“自從徐階當了內閣次輔之后，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
“在松江府，大半個松江府的地都是他們家的，十幾萬畝的田地。商鋪，絲綢，礦山，甚至是販賣食鹽，凡是賺錢的，沒有徐家不插一手的。”
“整個徐家，是妥妥的豪族，你不會以為這些家產都是他們家辛苦經營攢下來的吧？”嘉靖的語氣之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嚴嵩做了這么多年閣老，家產不及徐階的一成，誰貪誰清？”
“這。”裕王抬起頭這了一聲，但是沒說出話了。
“不相信，覺得朕冤枉他？”嘉靖笑著搖了搖頭。
“兒臣相信。”裕王連忙開口說道，自己老爹有很多地方，很多事情自己是不贊成的，可是他絕不相信自己老爹會欺騙自己，因為根本沒必要。
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皇上沒必要騙任何人。
“朕拿下了嚴嵩，讓徐階來做內閣首輔，你覺得會怎么樣？”嘉靖笑瞇瞇的說道。
“兒臣不知。”裕王額頭上已經見汗了，抹了一把低頭說道。
嘉靖笑著嘆氣道：“會發生什么事情朕不知道，但是朕知道徐家的家業又要增加了，很多百姓會被他們家侵奪天地，會流離失所，甚至會家破人亡。”
“父皇。”裕王抬起頭，聲音有些顫抖，他今天受的沖擊太大了。
“是不是想問朕明明知道結果會如此，為什么還要用他？”嘉靖笑著說道：“朕告訴你，原因很簡單，換成其他人來也一樣，天下的官員皆是如此。”
“不要覺得嚴嵩做的那些事情是因為他是嚴嵩，換成徐階其實一樣的，沒區別。”嘉靖輕舒了一口氣說道：“這就是朕教你們帝王之術的第一件事：用人。”
“不要簡單的把臣子劃分為忠奸，更不要簡單的把人劃分為好人和壞人。”嘉靖坐回了輪椅說道：“皇帝用人，少看私德，多看功用。”
“只要他們能用，他們有用，于國于民都是有利的，那就要用。你們也要記住，時移世易，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可能就不好用了。”
“或者他變了，變得有些失去控制了，這個時候你就要及時處置，明白嗎？”
“兒臣明白。”景王向前走了一步，大聲的答應道。
裕王沉吟了片刻，抬起頭開口問道：“父皇，兒臣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臣子們皆是受圣人教化，讀的都是圣賢書，嘴上講的也都是仁義道德，難道就沒有一心為公之人？”
嘉靖笑的說道：“如果你遇到了沒有私心，一心為公，千千萬萬要舉薦給朕，朕正好拿來重用。”
裕王頓時語塞，半天沒說出話了。
“自古以來，既是清官又是能吏的人，如鳳毛麟角，朕要是遇到了，自然要好好的重用，絕不放過，你們將來也是如此。”嘉靖笑著說道：“即便此人桀驁不馴，時常觸怒你們，你們也要忍著，明白嗎？”
“兒臣明白。”這一次兩個人同時開口道。
“朕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福氣，自古以來，這樣的官員就如鳳毛麟角一般，可是貪官污吏如黃河之沙，數不勝數，你們要學會用其能。”嘉靖也是頗為感慨的說道。
“對了，剛剛你們說到清官，說到能吏，朕還真有一個。”嘉靖大笑的說道：“這個人就是即將上任順天府尹海瑞海剛峰，反正都是在京城，你們見了就知道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心動都有一些疑惑。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皇上把順天府給拿下之后就換上了這個人，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道這是個什么人。現在又聽到皇上說了，這人真的如此厲害嗎？
“父皇，此人既是能吏又是清官？”裕王有些遲疑的說道。
“人到了你就知道了。”嘉靖笑著說道：“怕是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過了，你們兩個也別想，行了，都回去吧，今天晚上朕不留你們吃飯了。”
“是，父皇，臣告退。”兩個人答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目送著兩位皇子離開，嘉靖對著不遠處的李芳說道：“怎么回事，看你站著有一會兒了，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了？”
“回皇爺。”李芳低著頭說道：“陳洪回來了。”
嘉靖頓時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笑著問道：“結果怎么樣？”
“回皇爺。”李芳低著頭說道：“陳寬京城的家里面超出了幾萬兩銀子，抄出了京城兩間店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老家呢，派人去了嗎？”嘉靖面無表情的說道。
“陳洪說東廠的人已經去了。”李芳低著頭說道。
點了點頭，嘉靖沒在說什么，他心里明白，去了也不會有太大的收獲，大頭還是在嚴家父子身上。
雖然不會太多，但二三百萬兩還是有的，加上那些不動產，湊一湊還是能有四五百萬兩的。
除此之外，還有嚴嵩一黨的人，比如趙文華，羅龍文，鄢懋卿等人，他們也應該能弄上幾百萬的，湊一千萬兩問題應該不大。
如此一來，去年的窟窿補上了，今年也差不多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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