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老，戶部是大明的戶部，不是什么‘我們’的戶部；吏部工部也是大明的吏部工部，而不是你們的吏部工部。如果你分管的吏部工部所有一切戶部都要照辦，那干脆戶部這個差事都讓你兼起來，我們當然也就不用前來議這個事了。”高拱義憤填膺的說道。
來了，來了，開始了。
嘉靖坐直了什么，臉上帶著幾分激動看了過去。
進入這個屋子開始，嚴嵩就想掌控整個會議的節奏，他前面把話說的明白，去年雖然艱難，但是皇帝圣明，我們辛苦，但是總算是過來了。既然過來了，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你們也都別搗亂了，誰想到還真有人要搗亂。
嚴嵩會怎么辦，對方會怎么繼續下手，很期待啊！
“你們一個是戶部尚書，一個是戶部侍郎，我稱你們戶部有什么錯？吏部和工部當然不是我嚴世蕃的衙門，但兩部的開支都是內閣擬的票！干不了或是不愿意干可以說，以不簽字要挾朝廷，耽誤朝廷的大事，你們知道是什么后果！”嚴世藩大聲的反駁道。
嘉靖發現了一件事情，嚴世藩是一個扣帽子的好手啊！
一句話里面，扣了高拱好幾個帽子，包括不愿意干朝廷的差事，不簽字威脅朝廷，耽誤朝廷大事，每一條都是大罪。
最后還不忘記用語言激怒一下高拱，這種策略用在徐階身上或許沒用，但是高拱脾氣暴躁，肯定是會有用的。
果然，高拱立即不滿了，大聲的說道：“無非是罷官撤職，昨天看了你送來的票擬，我和徐閣老都已經有了這個念頭，戶部這個差事我們干不了了，你小閣老認為誰干合適，就讓誰來干得了”
嘉靖摸著下巴琢磨，把徐階牽扯進來了，高拱這么干是不是故意的呢？
“高肅卿”嚴世藩憤怒的大叫。
“嚴世藩，”嚴嵩怒喝，打斷了嚴世藩的話，沉著臉說道：“這是御前會議。”
眼睛一亮，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靈，嘉靖居然看明白白了。嚴嵩不是在呵斥兒子，更不是責怪自己的兒子，他是在提醒自己的兒子。提醒他這是御前會議，御前是關鍵，皇上面前，說話要講分寸，吵架贏了沒用，要爭取皇上的心才行，皇上的心在哪邊，哪邊才能贏。
嚴世藩顯然沒聽明白，梗著脖子說道：“爹！”.
“這里沒有你爹，”嚴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一臉公正的說道：“只有大明的臣子，御前會議要讓人說話，肅卿，戶部為什么不在內閣的票擬上簽字，你們有什么難處，都說出來。”
嘉靖贊賞的點頭，不愧是嚴嵩，高手啊！
事情如何，對與錯，你可以分辨，但是不能不讓人說話，不然皇上怎么想？
“我也提個醒。”呂芳目光掃過眾人，緩緩的說道：“議事就議事，不要動不動就扯到什么罷官撤職。誰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這桿秤在皇上的手里，希望大家心里明白。”
呂芳的表態代表嚴嵩做對了，氣氛也緩和了一些。
“好。那我就說數字吧。”高拱也順坡下驢道。
高拱翻開了賬冊道：“去年兩京一十三省全年的稅銀共為四千五百三十六萬七千兩，去年年初各項開支預算為三千九百八十萬兩。可是，昨天各部報來的賬單共耗銀五千三百八十萬兩。收支兩抵，去年一年虧空竟達八百四十三萬三千兩！如果和去年年初的開支預算核對，去年一年的超支則在一千四百萬兩以上！”
“這些超支里面，兵部占了三百萬兩。其余一千一百萬兩都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可我們為什么在兵部的賬單上簽了字？原因是兵部超支的這三百萬兩，也是讓工部用了。一句話，去年超支的一千四百萬兩，全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說到這里，高拱抽出了一張內閣票擬的賬單：“先說記在兵部頭上這三百萬虧空吧！這三百萬兵部并未開支，卻擬了票叫我們簽字，小閣老，你說這個字叫我們怎么簽！”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嚴世藩的臉上，連嘉靖都不意外，他也很好奇嚴世藩會怎么反駁，或者說怎么為自己洗去貪污的嫌疑。
嚴世蕃有些氣急敗壞了：“擬票的時候你們戶部兩個堂官都在，當時你們都見過這張票擬，那個時候有話不說，現在卻把賬記在工部頭上！老徐，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希望徐階幫忙？
嘉靖笑了，嚴世藩還真把徐階當兒女親家啊！
不過也真要佩服徐階演得好，了不起，了不起，全都是演技派啊！
徐階老神在在的說道：“看過不等于核實過。昨天晚間，我們找兵部一核實，才發現這筆開支有出入。這個事，太岳，”他望向了站在末位的學生張居正，“你來說吧。”
向前走了一步，張居正擲地有聲的道：“兵部去年的開支在臘月二十七就核實完畢送交了戶部。當時我們的開支完全是按年初的預算，并未超支。但昨天戶部通知我去核實票擬，稱兵部超支了三百萬。我去看了，這三百萬是記在兵部造戰船三十艘的賬上。而且明確記載是造來讓戚繼光、俞大猷在東南海面同倭寇作戰用的。實際我兵部從未見到過一艘戰船。”
嘉靖臉色一變，戰船都有人敢貪污？看向嚴世藩的目光就有些變了。
“這個事怎么說？”呂芳也看著嚴世藩問道。
氣氛一下凝重了起來。
吵架歸吵架，鬧騰歸鬧騰，全都是大臣們的事情，即便真的動手上演全武行，也不過是一個君前失宜，說不定皇上心里面還很高興。
可是呂芳這樣的問話就不一樣了，這是代表皇上的，你不但要有一個解釋，還要有一個合適的解釋，否則事過不去。
嚴世蕃瞪了一眼高拱和張居正對呂芳說道，“回司禮監的話，去年確實有三十艘戰船，耗資也是三百萬，是在浙江和福建兩個工場同時建造的，本來這三十艘船當時是為兵部造了以備海上作戰用的。后來為修宮中幾個大殿運送木料調用了十艘，其余二十艘暫時讓宮里管的市舶司借用了，這件事市舶司應該向宮里有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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