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家父漢高祖 > 第610章 違背祖訓
  “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閔,澒濛鴻洞,莫知其門...”

  “人以學治,澒濛始辟,形以像始,學曰格物,而后有天地之貌,非始者未有之有,其人不知也。”

  “學有二者,一曰知,一曰治...”

  劉長箕坐在床榻前,拿著手里的書籍,結結巴巴的讀了起來,呂祿就站在他的身后,等到劉長停下來,他就會小聲的提醒接下來的那個字念什么,在呂祿的幫助下,劉長讀的還算通順。

  蓋公渾渾噩噩的躺在床榻上,半瞇著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劉長的方向,也不知是否能聽到他的話。

  “老師,這篇文章如何啊?這篇文章叫精神科學訓....是在我的啟發下,那個不成器的豎子安所編寫的!”

  “都是講述科學認知和科學應用的...哈哈哈,這豎子真的是有老師的風范啊,墨家前天弄出來的東西,他第二天就給寫成是黃老的了....陳陶都氣壞了,先前拿著黃老的報紙來找我,臉都氣紅了,他是個老實的,又說不出壞話來,又急又氣....”

  “我大概知道這豎子想要干什么...如今是大一統的帝國,學術分散和爭鋒,會讓統治變得不穩當,各學派的爭鋒很可能會演變為廟堂之爭,諸侯之爭....天下統一了,可這思想還不曾統一啊,直到如今,還有學派認為應該徹底貫徹分封,認為大漢天子應該跟周天子一樣...還有人覺得干脆就應該回到更早的時候,學那個周武王...我也遲疑了很久,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抄我那孫子的作法...”

  “從短期來看,思想的統一是非常有必要的,可是從長期來說,缺乏競爭力,一定會導致學派的腐化,哪怕是最優秀的學派,最后都不知道會變成什么鬼東西...我不想廢掉這種競爭力...這就讓我很為難。”

  “不過,從這豎子的行為來看,他似乎是想用黃老的包含性來整合諸多學派,讓黃老成為主流,其他學派來與黃老繼續競爭...這么做是好是壞我也不知道,不過,您也知道,我這個學問,已經是達到了跟老子荀子他們平起平坐的地步,再來參與這種學派上的事情,,就顯得有些欺負人了...在您病倒之后,我幾次與諸多大家辯論,目前還沒有輸過一次,無論是多么厲害的大家,都敗給了我。”

  “他們居然還敢來跟我辯論,他們怕是不知道,我當初可是跟著您學了幾十年的劍法呢!”

  “我向來以理服人,他們哪里能辯論的過我呢?”

  “像這樣的小事,我覺得還是丟給安那個豎子來解決也不錯...反正他也沒事干,其他方面一無是處,也就這做學問馬馬虎虎,還有點本事,當然,還是比不上我的,所以還是讓他來做吧。”

  劉長絮絮叨叨的說著,蓋公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呂祿站在一旁,心里有無數的話想要吐槽,卻只能忍著。

  “安這個豎子其實還是不錯的,類父...他這文章發布出來,直接驚動了整個長安的大家,太學里的人都快打起來了...很多學派都在辱罵黃老,但黃老勢大,也不怕他們....我最喜歡的就是看太學里的老頭打架了...您病了之后啊,這黃老就沒啥能辯論的好手了,反而是儒家,有好幾個特別能打的,好在黃老人多,一個人打不多就叫人來打....”

  “對了,老師,我準備把你傳授給我的劍法傳授給勃...這豎子雖然學問不如他大哥,但是有把子力氣,長得比他大哥還高大,前幾天劉賜他們非要纏著跟他打雪球,他一個雪球丟過去,沒打到劉賜,卻把呂祿給打翻了....老師,您說這到底是不是有種很玄妙的聯系啊?我怎么發現當舅父就很容易受傷呢?我當初每次丟石頭,也是能精準的砸中我舅父...現在劉勃也是,一下給呂祿打懵了...要是再偏一點...莪都可以湊夠軍費去打身毒了!”

  劉長說了許久,說的口干舌燥,最后方才與老師告別,離開了這院落。

  走在路上,劉長笑呵呵的與呂祿說道:“當初老師整日跟我說各個學派都是出自黃老....我實在沒有想到,這么多年后,我的兒子居然去貫徹我的老師的理念了...安也就是太子,其他人不敢謾罵,否則,他現在就已經被人給罵死了...不過這廝招收門客也是越來越離譜了...他現在的門客都有七百多人了吧??都是治黃老的,這廝也不知從哪里找來這么多治學的...他弄了七八座府邸來安置自己的門客...我看這廝是想要超過信陵君啊!”

  呂祿開口說道:“其實太子這個也不能叫門客...都是些飽學之士...起碼以后太子身邊是不缺人才了...隨時都可以安排人才前往各地擔任官職。”

  “門客就是拉過來打架的...你說又沒有人敢跟安打架...他要那么多人干啥?”

  “陛下還沒有看今日的報紙吧?”

  “沒看啊...怎么了?”

  劉長眼前一亮,有些激動的問道:“難道是有人罵那個豎子了??”

  .........

  “禍事了啊...禍事了啊...你啊!你啊!禍事了啊!我們完了呀!!”

  公羊學派的小府邸里,公羊壽臉色蒼白,雙手背后,在府邸里不斷的來回走動,低聲念叨著,而他的諸多弟子都跪坐在了他的面前,胡毋生,劉賜,董仲舒,公孫弘四個人都低著頭,一言不發。

  公羊壽來回踱步,再一次停在胡毋生的面前,指著他罵道:“你說說你...太子借鑒墨家,與你有什么關系呢??你干嘛在報紙上批判太子呢?你知道這是什么罪行嗎??你知道現在的御史大夫是誰嗎?!”

  “你要批判就批判吧...干嘛要辱罵整個黃老呢??還說他們本無一物,皆抄百家...你就差指著太子的鼻子罵他無能了...”

  劉賜急忙抬起頭來,“老師,師兄其實已經罵了...他在最后說我大哥的文章浮夸,處處彰顯學問,賣弄學識,卻沒有一個是屬于自己的想法,只是抄襲各派的東西,強行將各派的東西糅合到一起...沒有任何可以值得欣賞的地方,只能當作是五鼎樓里的美人一樣,讀浮夸而無用的文字來享樂....”

  公羊壽臉色一黑,幾次捏緊了拳頭。

  胡毋生卻很嚴肅的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陛下的文章簡陋卻大有內涵,殿下的文章精彩卻空洞,看似包絡萬物,實際上都是東拼西湊,完全沒有實在的....”

  “閉嘴!”

  公羊壽罵了他一句,“這是實話不實話的問題嗎??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

  “老師教我要剛正不屈。”

  “我....”

  公羊壽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

  早上,公羊壽正在外頭吃酒,就有幾個儒家的人前來找他,公羊壽還以為他們是來找茬的,正要搏斗一番,結果這些人急忙跪拜,說很敬佩公羊壽,能教出如此厲害的弟子,弄得公羊壽都是一頭霧水,直到他看到了他們遞來的報紙,公羊壽嚇得酒都醒了,馬不停蹄的就往府內跑,隨即就是諸多弟子跪在他的面前聽訓了。

  公羊壽真的是氣的七竅生煙。

  這件事本來跟公羊學派毫無關系,人家墨家都沒敢說什么,你去當什么豪杰啊??

  若是過去也就算了,如今晁錯上位,那狗賊什么做不出來??

  公羊學派本來就勢微,這不是要徹底玩完了嗎??

  公羊壽氣的直發抖,指著胡毋生罵道:“等著吧,等著吧!我們都要被誅族了!!你這文章可是惹了大禍了!”

  劉賜大驚,急忙抬起頭來,詢問道:“老師...我也會被誅族嗎?”

  “除了你!”

  “太好了!!我不用被誅族!!”

  劉賜拍著手。

  “老師,或許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見過太子,太子殿下并非是個殘暴的人...而且師兄所說的,也不都是錯誤的...在我看來,此舉非但無害,反而還是我們公羊學派的...”

  董仲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叩響了大門,打斷了他的發言。

  “看到了嗎?已經來人抓我們了!!我收了你們這些人,簡直就是倒了血霉!!”

  公羊壽罵著,臉色卻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看了胡毋生一眼,訓斥道:“罰你在書房里讀一整年的書!!學派之事,暫時讓公孫弘來打理!”

  他不等胡毋生回答,直接上前開了門。

  果然,門外站著十來個年輕人,這些人都是文士打扮,腰間佩戴著長劍,看起來臉色極為不善,他們有些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面前的老頭,問道:“胡毋生是在這里嗎?”

  公羊壽仰起頭來,不屑的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乃是太子門下...讓胡毋生出來。”

  “哦...是太子門下啊?那就不必去找胡毋生了...那篇文章,乃是我授意他去寫的,我就是公羊學派之長!你們找我就是,有什么事啊?”

  胡毋生一愣,急忙上前,“我就是胡毋生。”

  那一伙人都有些驚訝,打量著面前這兩個人,為首者冷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兩位還是一同過去的....我們來尋找,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邀請這位大家能給與不學無術的殿下一些顏面,抽空去執教一番...”

  “指教那個不成器的殿下,何需我的弟子呢?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公羊壽一把推開了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大搖大擺的就走了出去,那幾個人大驚,憤怒的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公羊壽絲毫不懼,對著他們罵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跟上?”

  “好你個公羊壽!本來想著你年邁,不愿意得罪,你居然敢羞辱我們的太子!將他帶走!!”

  幾個人直接推搡著公羊壽就離開了這里,胡毋生有些著急,急忙上前,劉賜卻攔了他一下,劉賜急急忙忙的沖到了門口,對著那最后一個要離開的門客叫道:“你!就是你!你過來一下!”

  那門客瞥了一眼劉賜,看著他那身衣裳,那酷似太子的相貌,大概也是明白了他的身份,急忙走上前。

  “公子有何吩咐?”

  “是這樣的...你們帶走的那個人,是我的老師...若是他受了點傷,我就殺你九族,然后逃回封國...就這么點事,你可以走了!”

  那門客的臉色變得鐵青,正要說些什么,劉賜卻已經背過身來,得意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幾個人,“老師,你別急...把我逼急了,我就去找大母,就說大哥的門客想要殺我!”

  那門客手微微抖動了起來,直接快步追上了遠處的那一行人,低聲說了什么,那幾個人頓時稍微遠離了公羊壽。

  這一行人就如此離開了,胡毋生的臉色極為嚴肅。

  “我做的事情,不能讓老師代替我去受罰...”

  “不要急...我大哥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況且我是他的親弟弟,只要我好言相勸,實在不行就哭著打滾,他一定會放過我們的!”

  劉賜頗有信心。

  董仲舒也并不慌張,“太子殿下絕對不會傷害老師...我們要擔心的只有晁錯,晁錯這個人為了政績不擇手段,任何事情他都想要去管,太學里的事情他都要參和,這種事,他肯定也會參與進來....太子非但不會謀害我們,相反,太子還可能是能護住我們的...因此,目前我們最應該要做的事情,就是趕往太子之府邸...”

  董仲舒平日里看著呆呆傻傻的,總是慢人家半拍,可是到了這種時候,他的反應似乎比誰都要快。

  公孫弘也是點著頭說道:“在太子那里,不過是學術爭端,可若是晁錯這里...那就是大不敬之罪,晁錯一直都在打擊諸多學派...他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公孫弘剛剛說完,大門頓時就被踹開了。

  幾個如虎似狼的甲士沖了進來,虎視眈眈的看著面前的眾人,有一位官吏從他們身后走進來,看著眾人,下令道:“除卻公子賜,其余人都綁了帶回去!”

  胡毋生勃然大怒,猛地拔出了長劍來,“我一人之錯,何以將他們也牽扯進來呢?”

  那官吏看到胡毋生拔出了長劍,頓時笑了起來。

  “拘捕...射殺。”

  “射你阿母!!”

  劉賜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抄起了木劍,站在眾人的面前,兇狠的盯著那官吏,“來,來,今天不怕死的就往前一步...我不誅你九族我就不姓劉!晁錯算什么東西!有種的往前一步試試!!”

  官吏板著臉,“公子...請您讓開...否則我就要按著律法來辦事了。”

  “哈哈哈,乃公就站在這里,你能如何?”

  劉賜壓根不怕他,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仰起頭來,與他對視,臉上滿是嘲弄。

  ........

  公羊壽被推搡著走進了一處府邸,府邸內的人很多,足足有六十多號人,這些人本來還在激動的談論著什么,當那些人推著公羊壽進來的時候,他們頓時收了聲。

  整個府邸內都顯得格外冷漠,幾十號人齊齊的盯著公羊壽看。

  剛才還一臉硬氣的公羊壽,此刻臉上都開始冒汗水了。

  他擦了擦汗水,盡量讓自己的腿不要抖。

  跟著眾人走進了內屋,眾人都站在門口,眼神依舊是冰冷的盯著他。

  劉安就坐在內屋里,跟幾個人開心的聊著天,看到走進來的公羊壽,劉安一愣,怎么不是胡毋生呢?

  公羊壽很是硬氣的走到了劉安的面前,大聲的說道:“臣拜見太子殿下!”

  “臣犯下了過錯,前些時日吃了酒,就給弟子們胡說八道,他們信以為真,將我的胡話給寫了出去...請殿下寬恕我的罪行...但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是非常敬重太子殿下的,哦,對了,我已經年過花甲...”

  劉安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公羊壽,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能表現的如此硬氣又如此的慫。

  公羊壽是公羊高的直系子孫,可從小,他就展現出一些不符合家族特性的性格,兇狠好斗,年紀輕輕就背負了罪行,只能跑路...他阿父氣的險些暈了過去,我們這學術世家,怎么出了這么一個東西呢??他年輕的時候,就已經當上了游俠,四處鬼混,惹是生非,有十六年不曾回家...當他回家的時候,阿父卻已經逝世了...整個學派已經完全沒落。

  公羊壽從那時開始撿起了家族的傳承,開始投入到振興公羊學派的道路中,可游俠風范始終揮之不去,從此,世間就多了一個最不像大家的儒學大家。

  看著公羊壽這模樣,劉安卻大笑了起來。

  “我怎么會責罰您呢?您指證了我的過錯...這是赤忱君子的做法...天下人多怕我,不敢說實話,只知道奉承,哪怕知道我的錯誤,也不敢說出來...如此,我又如何能增加自己的學問呢?您不懼怕得罪我,指出了我的不足,我認為,您說的相當中肯...一語中的,您對我的批判,真的是少有人能觸及,看得出,您讀過我的很多文章...我很想要跟您請教....”

  這會,輪到公羊壽傻眼了。

  你作為皇帝的親兒子,這么寬宏大量是不是多少有點違背祖訓,有辱門楣了??

  合著你是要賞賜而不是懲罰啊?

  公羊壽急忙再拜,“請您贖罪!!其實這些都是我的弟子所書寫的,我是以小人之心,誤以為您要責罰,故而前來認錯...其實這些跟我沒什么關系,都是我的弟子胡毋生所書...他這個人,學問極高,目光毒辣...”

  公羊壽說著,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叫道:“壞了!!!”

  “晁錯!!!”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