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351章 是不是他逼你的
  梁遲徽的手是涼的,一絲細細的冷意。

  芳姐和蓉姐是一輩子的老保姆了,干活兒利索,忙碌歸忙碌,不吵,偌大的老宅靜謐,他呼吸可聞。

  “你額頭有一塊疤?”

  他袖扣沒系,袖子略寬,邊緣在她眉心掃來掃去,她閉眼,“磕的。”

  梁遲徽指腹摩挲,傷疤微微發白,不是近期磕的,“磕多久了。”

  “年初在話劇院磕的。”

  “崔——”他回憶,“崔曼麗。”

  何桑詫異,“你記得她?”

  “經常欺負你,是嗎。”

  她點頭,又搖頭,“是我空降《上海灘》的女主角,搶了崔曼麗的馮程程。”

  “世上不存在搶的說法,強者之所以強,看中什么就掠奪什么。弱者之所以弱,實力不夠留不住自己的東西。”梁遲徽撫摸過她面頰,溫溫軟軟的,像含苞待放的百合花骨朵。

  “無論是老三爭取的臺柱子,還是你自己爭取的,都是你的本事。演技和觀眾緣是本事,吸引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愛護你疼惜你,替你開口鋪路,更是本事。”

  何桑透過他手掌,凝視他。

  梁遲徽也凝視她,“老三可以辦到的,我盡量辦,他辦不到的,我同樣可以。”

  “我不缺首飾...”她吸了一下鼻涕,甕聲甕氣的嗓音,“你不要再偷了。”

  他怔住,旋即笑,“在你眼里,除了偷首飾,其他的我辦不到了?”

  “辦得到。”何桑低著頭。

  梁遲徽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比如?”

  她琢磨了一會兒,“比如偷首飾。”

  何桑伶俐,話音剛落,一躲,梁遲徽沒撈住她。

  “你發壞是吧。”

  她踮著腳一溜小跑,伏在扶梯上,梁遲徽到底脾氣好,噙了笑,不和她計較。

  “蓉姐,找到暖水袋了嗎?”

  蓉姐在一樓探頭,“您先吃一碗宵夜,廚房有粥,有湯,我馬上找。”

  “別找了。”梁遲徽沒耐心,“來不及趕回去了。”

  “二公子!”蓉姐著急攔住他,“梁董氣消了,請您去書房。”

  何桑心知肚明蓉姐在拖時間,拖到梁紀深回來,這種膚淺的招數,更騙不過精明的梁遲徽。

  “你在等人嗎。”梁遲徽戳破,“等老三?”

  蓉姐尬笑,“三公子確實通知了,今晚回家睡。”

  “你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仆是仆,主是主,輪不著仆人擋主人的路。”梁遲徽沉了臉,他一向紳士,極少給女人難堪,蓉姐擅自耍小聰明是激怒他了。

  “何桑,回公館。”梁遲徽寒氣森森,下樓梯。

  書房門這時拉開,一抹人影晃過,梁延章拄著拐杖,一邊咳嗽一邊招呼他,“老二,你來一趟。”

  何桑杵在一旁,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和蓉姐面面相覷。

  “您沒休息嗎?”梁遲徽駐足。

  “我有正事交代你。”梁延章撂下這句,敞開門,返回屋里。

  梁遲徽一張臉沉得愈發厲害,好半晌,他越過何桑,徑直進書房。

  幾只行李箱豎在墻角,書桌收拾得干干凈凈,梁延章戴了一副老花鏡,倚著沙發背,翻護照,“我要去馬來西亞定居,三天后出發。”

  “定居?”梁遲徽瞇眼打量他,“您不是準備去海南嗎。”

  “在國內不安寧,朋友多,客戶多,哪里都避不開他們,借口喝茶,打球,探望我,實際上是疏通人脈,我答應幫他們辦事,是給你找麻煩。”梁延章整理完手提包,長噓一口氣,“你記住,求穩,不求冒進。你管理梁氏集團,我放心,我也退休享福了。”

  梁遲徽沉默不語。

  老狐貍察覺到什么了。

  選擇棄車保帥。

  地下錢莊的子賬號是梁延章的戶頭,他十有八九要攜款出逃境外。

  虎毒不食子。

  好一個棄子自保。

  “我親自送您去機場。”梁遲徽不顯山不露水的。

  梁延章揮手,“你折騰什么,席蘭陪我去國外,我那邊安頓好了,她再回國。”

  “紀姨一起?”

  “她哭著喊著要去,隨她吧。”梁延章煩躁皺眉。

  梁遲徽沒說話,心里有譜了。

  又是老三。

  紀席蘭這一去,一則監視梁延章,二則從梁家的風浪里抽身。

  老三是打算無牽無掛真刀真槍地和自己斗了。

  ......

  何桑去后院瞧那只小羊駝。

  羊駝趴在一個毛茸茸的窩里,是她網購的窩,大號米黃色,羊駝喜歡得很,撒歡兒打滾的。

  她蹲下,梳理羊駝的毛發,紀席蘭討厭動物,翁瓊在世時有潔癖,因此芳姐也討厭,總是何桑清洗它,喂食它,偶爾也遛過一兩次,羊駝嗅到她衣服熟悉的氣味,舔了舔她手,又酣然睡去。

  “是他逼你搬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何桑一抖。

  她猝然站起,起猛了,腦袋一暈,直挺挺地栽下去,男人胳膊托住她肩膀,“梁遲徽逼你跟他住的?”

  院子里沒燈,一片渾渾噩噩的黑。

  落地門滲入客廳的一縷光,籠罩住梁紀深,他輪廓黯淡,依稀是中源集團年會穿的那件藍襯衫,白褲子,裹挾著濃烈至極的煙味。

  “不是他逼的,他從沒逼過我任何。”

  梁紀深背對門,也逆著客廳的微光,整個身體墜入一團無聲的暗沉中。

  “你自愿的?”他用力攥緊,攥得她手腕痛麻。

  何桑余光一掃門口,梁遲徽隱匿在窗簾后,她垂眸,“本來上個月就要搬,我不習慣和他獨處。”

  “這個月習慣了?”梁紀深壓抑著聲調,卻根本無法克制,他胸腔燃燒的火,活生生吞噬焚化了他,一陣痙攣的窒息感,揪得五臟六腑抽搐顫疼,他不可置信,“我不顧一切查你父親的死因,賭上了前程,安危,家族,你在干什么?”

  何桑一動不動。

  心口這陣痙攣刺激得梁紀深渾身冒汗,汗液浸透了t恤,他指甲蓋幾乎嵌進她皮肉里。

  梁遲徽“冀省四少”的名頭,不是浪得虛名。

  連周坤那么好的條件都屈居他之下,排在第四,哪有女人抵得住他。

  年長日久,無孔不鉆,總會動搖的。

  情是最不受理智控制的。

  “老三,你攥了這么久,是不是應該放開你二嫂了。”

  梁遲徽掀開窗簾,從客廳出來,一把扯過何桑,神色平靜而凌厲,“幸好沒有外人在,你是小叔子,要拿捏分寸。叔嫂關系敏感,稍有不慎會遭誤解的,你二嫂也難堪。”

  他揉了揉何桑淤紅的手腕,“老三,以后對你二嫂魯莽,二哥可不饒你了。”

  何桑拽著梁遲徽的衣袖,“我沒站穩,他是扶我。”

  “是嗎?”

  她嗯了聲。

  梁遲徽重新換了笑意,“多謝了,老三。”

  擦肩而過之際,梁紀深提醒,“牽上羊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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