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333章 發苦,發涼
  何桑不露聲色,“云海樓是正規會所,私下也賭嗎?”

  “權貴富商聚在一起,誰不是圖利益,金錢是最大的利益。”梁遲徽揉著太陽穴,“求人辦事,直接送錢太直白,變著花樣輸,對方沒有負擔。”

  “梁氏集團的董事喜歡打牌嗎?”何桑引導他吐出更多內幕。

  梁遲徽嗓音嘶啞,大約是腕骨疼,氣勢愈發消沉,“沒有男人不喜歡刺激,贏是刺激,輸同樣是。”

  “在包廂玩嗎?”

  “b2層臺球廳。”

  怪不得。

  趙凱例行排查那么多次,在一二層的客戶包廂從沒查出問題,連b1層洗浴中心的前臺都是中年女人,以致于云海樓被評為全冀省的模范營業會所,干凈又高端,是冀省上流階級光明正大出入的“名片場所”,無須避諱,大大方方玩。

  原來車庫改裝的b2層有棋牌廳和演藝舞臺。

  何桑駛出銀杏大道,山下是柏油路,夕陽西落,視線灰蒙蒙的,像一張悠久蕭索的老照片,“霍總的牌技行嗎?”

  “不如霍太太。”

  “霍太太是太太圈公認的社交達人,沒有她應付不了的場合,比我強。”

  “你也有比她強的地方。”梁遲徽揉完太陽穴,閑懶地垂下手,“伶俐,擅于隱藏。”

  何桑表情一滯。

  下意識從后視鏡望向他。

  他扯出一絲笑意,發苦,發涼,“專心開車。”

  車一小時后泊在老宅,何桑解了安全帶下車,芳姐沒有休息,玄關的鏡燈調得明亮。

  “何桑。”

  梁遲徽喚住她。

  她駐足。

  “抱歉。”

  何桑凝視他。

  男人蠻力捏拳,撐得血管粗大膨脹,“我牽連你了。”

  “我沒怨你。”

  “你不怨,不代表我沒有責任。”梁遲徽的西裝遺落在泰公館了,襯衣貼合著胸膛,呼吸間,時而隆起,時而塌陷。

  “他們是沖我來的。”

  熏黃的路燈灑下,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你在東南亞有生意嗎?”

  梁遲徽點頭,“有。”

  “合法嗎?”

  “合法。”

  何桑沒吭聲。

  好半晌,她問,“姚姨有工廠是嗎?”

  “是。”

  “在泰國?”

  梁遲徽沒有任何防備,“對。”

  何桑生怕問太多,他有疑心,又不舍得浪費這個理所應當詢問他的機會,“姚姨搶了段志國的市場嗎。”

  “搶了三家工廠和一批廉價勞動力,段志國想要在我母親的生意場分一杯羹,我母親拒絕了,結下了梁子。”

  看來,廣和集團和梁氏集團的一部分資金,通過投資工廠,生產線和原材料,一筆筆地流入東南亞境內了。

  姚文姬有實體企業,做跨國買賣,又是開設的海外賬戶,加上美容行業十分暴利,這樣的洗錢方式查無可查。

  何桑正失神,芳姐突然打開門,“您可算回家了。”她心急如焚,“三公子剛進家門,風風火火又走了,我估計是您惹麻煩了。錢的麻煩二公子解決,事情的麻煩大公子和三公子輪流負責您。”

  “這次不是我...”

  “不是您是誰啊,我啊?”芳姐嘟囔,“我要是惹麻煩了,三公子不搭理我的,二公子一毛錢不出。”

  何桑說,“真不是我!”

  “不是她。”梁遲徽關上門,撣了撣西褲的浮塵,“是我惹的麻煩。”

  芳姐不信,“您就包庇何小姐吧,寵得沒邊兒了。”

  “氣死人。”何桑上二樓。

  梁遲徽輕笑。

  三樓的主臥,姚文姬衣飾整齊,行李箱豎在門后,直到梁遲徽邁上樓梯,她心情終于稍稍平靜,“范助理告訴我,段志國在冀省。”

  “嗯。”

  “綁架了何桑?”

  “嗯。”

  “她平安了嗎。”

  梁遲徽煩躁,沒答復。

  他倚著落地燈架,從抽屜內挑選了一對袖扣,一塊白金腕表,他摘了舊的,戴上這塊。

  “你出門?”

  “也許出一趟。”

  姚文姬小聲,“老三壓制了段志國,是不是移交趙凱了?他們是同學,趙凱最聽他的話。”

  梁遲徽繼續沉默。

  “你不要忘了,東南亞的賬戶有十六個億,是梁氏集團和廣和集團這十年的盈利,萬一趙凱查出你轉移企業公款——”

  “夠了嗎。”梁遲徽打斷她。

  姚文姬愣住。

  他閉著眼,整個人乏累到極點,“您痛恨父親,不惜一切代價報仇,如今得償所愿,剩下的棘手難題是我的了,您擔心什么。”

  “你在埋怨我。”

  梁遲徽面目無波無瀾,“不敢。”

  “我報復梁延章不只為自己,難道不為你嗎?你幼年在梁家過得什么日子,廣和集團出事后,梁延章暗示你背鍋,他不念父子情分,我唯一原諒他的余地和理由,是他親手粉碎的,我不應該清算嗎。”

  姚文姬呼出一口氣,“老三有多大的道行,我心里有數,二房早晚要敗。如果情況失控了,我留下,你去東南亞。我五十五歲了,我這輩子風光過,享樂過,值了。”

  梁遲徽臉廓緊繃,一言不發。

  ......

  何桑洗完澡,在健身房的按摩椅上按摩了一會兒,十點鐘,梁紀深換了衣服進來,純棉的白色背心,藍色短褲,肩膀披了一條濕毛巾。

  她迎上,“你這么晚不睡覺,還跑步啊?”

  梁紀深沒看她,直奔對面的跑步機。

  摁住開啟鍵,勻步適應節奏。

  何桑瞬間嚴肅,走過去,“咳嗽又加重了?”她摁關機。

  梁紀深挪開她手,重新開機,“沒加重,你回房睡吧。”

  她一怔,“生我氣了?”

  “沒生。”他末了,又補充,“沒資格生。”

  何桑圍著跑步機繞了一圈,站在梁紀深的左邊,腦袋湊到他下頜,自下而上的角度,“鼻孔放大,眉目深沉,沒生氣?”

  他調整了速度和坡度,開始快跑,不讓她瞧。

  何桑溫聲細語解釋,“昨天從李家村回來,二哥在客房堵我,質問我一通,幸好大哥在電話里圓場,我今天不敢去。”

  梁紀深胸口一陣陣起伏,唇抿著,不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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