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26章 “我要你”比“我愛你”更迷人
  車漸漸駛離,何桑在后視鏡內濃縮成一個小藍點。

  梁璟忽然發笑,“她會信嗎。”

  老楊問,“信什么?”

  “中毒。”

  “何小姐可不傻。”

  梁璟支著下頜,凝望窗外一排排倒退的枯樹,“看似很好拿捏,實際脾氣很犟。”

  老楊調頭,開往錫北區,“梁董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眼眸一黯,“我母親在世,沒有善待她,她亡故三十七年,卻惺惺作態,故作深情。”

  “梁董對夫人是有情意的。”

  梁璟靠著后座的椅背,要多冷有多冷。

  半小時后,車泊在一棟古色古香的酒樓外,梁璟下車,程洵在門口接應,“梁先生恭候您多時了。”

  一前一后上樓,抵達雅間,程洵叩門,“梁秘書長到了。”

  沒回音。

  程洵正要再敲,梁璟直接推門而入。

  坐在圓桌后的男人清洗了雙手,用烏木筷夾住酒杯,浸泡在一壺沸騰的開水中,“大哥,有勞你了。”

  “你交待我辦的事,我辦完了。”梁璟摘了手套,塞在大衣口袋,“你答應我的呢。”

  “我當然不會坑大哥。”梁紀深拾起桌上的信封,隔空晃了晃,“你要的在這里。”

  梁璟走上前,接過信封,撕掉封口,是空白的紙。

  他沒耐性周旋,“你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

  “大哥急什么。”白酒燙得冒熱氣,梁紀深喝了一口,辛辣過喉,他擰眉。

  “我從不插手梁家的糾紛,尤其涉及了父親。”梁璟臉色驟然沉了三分,“我已經將何桑調去外省的劇院,你也該兌現了。”

  梁紀深斟了一杯酒給他,“目前只是交接的階段,大哥能保證這件事順利了結嗎。”

  他沒領情那杯酒,“我既然出面了,不會半途而廢。”

  梁紀深朝門外使了個眼色,程洵遞給梁璟一個牛皮紙袋,裝著厚厚一摞的單據,他粗略翻了一遍,“那兩個人呢。”

  “其中一人在鄉下,另一人失蹤。”

  “我全要。”

  梁紀深笑了一聲,“那我可是為大哥辦了兩件事,不值得了。”

  梁璟很有把握,“你找到我那一刻,值與不值,你其實都認了。”

  說完,他轉身,兩步又駐足,“你最好言而有信,戲耍我的后果,你清楚。”

  梁璟離開酒樓,坐上車,疲倦捻了捻眉心。

  老楊收好那份單據,“您信他嗎?”

  “他沒理由騙我。”

  “三房和二房明爭暗斗,他有理由誣陷二公子。”

  梁璟撩眼皮,又闔住,“梁紀深的為人,不像梁遲徽那么奸詐。”

  老楊不再說話了。

  *

  何桑那幾天沒去劇院彩排,在辦理轉院手續,流程復雜,也辦得差不多了。

  她本來不想去外地,人生地不熟的,雖然黃院長承諾給她臺柱子的待遇,何桑心里有數,空降之后的前三場戲一旦賣不上座,也就淪為配角了。

  這行資質出挑的姑娘不在少數,十八九歲鮮艷花骨朵似的,她壓力非常大。

  周二下午,黎珍打電話讓她陪自己參加一場晚宴,一般邀請闊太太的晚宴規模很盛大,都是有頭臉的人物,何桑實在怕碰上那位。

  “梁...”

  “他不會來。”黎珍篤定,“宋禾病了。”

  黎珍和人民醫院的外科主任沾點親,是她小舅舅,她外婆52歲高齡喜得貴子,小舅舅的滿月酒和黎珍外公出殯是同一天,大喜大悲的刺激下,她外婆扛住了考驗,活到86歲才去世,葬禮上的悼詞是“和命運作斗爭的李家村神婆”,黎珍的小舅舅說,宋禾的診斷報告是勞累過度導致昏厥。

  何桑想不通,沒聽她有工作,梁紀深日日寶貝著,嬌生慣養著,要錢有錢,要寵愛有寵愛,她能累什么。

  黎珍義憤填膺,“床上累的吧?”

  何桑深呼氣,“他呢。”

  “我舅舅去查房,梁老三衣不解帶陪護她,將文件也搬到病房了,一邊照顧一邊辦公。”

  她胸腔繃得慌,“我不去了。”

  黎珍急了,“我要穿高跟鞋艷壓群芳的!站不穩會摔跤,流產麻煩了。”

  “我能讓你不流產?”

  她笑,“你扶著我,起碼我摔不了跤啊。”

  黎珍還算貼心,準備了禮服,她了解何桑的性子,保守不愛出風頭,選了一款長度覆蓋腳踝的珍珠色長裙,這顏色挑人,膚白的顯白,膚色暗沉的簡直是災難。

  好在,何桑駕馭得十分契合。

  身段和裸露的脖頸像是透明柔潤的骨瓷,明艷艷的靚白。

  到達現場,禮儀小姐引領黎珍走vip通道,以前何桑也跟著梁紀深見識過幾回世面,所以挺不是滋味的,到處是他的影子,是自己挽著他手臂等他喝下敬酒的畫面。

  “那個。”黎珍指著東南角站位的女人,“薛太太,她老公是入贅的,娘家投資了八千萬,扶持女婿開了一家網絡直播公司。”

  “然后呢?”

  “和自家公司的網紅勾搭成奸,變前夫了唄。打官司分財產滿城風雨,薛家臉面丟盡了,她竟然有勇氣來。”

  何桑一噎。

  “那個。”黎珍又指西北角,“孟太太,她老公少個蛋。”

  何桑忍俊不禁,“為什么啊。”

  “捉奸啊,孟太太抄起臺燈砸小三,結果砸歪了,砸得孟總當場血漿爆裂,經過奮力搶救,只保住了左邊的,右邊的廢了,業內背地里喊他獨蛋大俠。”

  上流圈的豪門夫妻,內幕真勁爆。

  “那你老公呢,不孕不育沒泄露?”

  黎珍得意,“我嘴巴多緊吶,她們太信任小團體的姐妹了,富婆之間互相嫉妒的,嫉妒你老公更有錢啦,嫉妒你美容效果比我年輕啦,捅刀子的往往是最親近的人。”

  此時身后傳來一陣躁動,夾雜著幾句模糊不清的梁先生,何桑沒有回頭,卻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像中了咒語,一動不能動。

  黎珍張望那邊,顯然也懵了,“你猜是誰?”

  她死咬牙關,仍止不住地戰栗。

  “宋禾真病了,不過蔚然慈善晚會舉辦了十幾屆,影響力很廣,梁家每一屆必定出席,大多是梁二代表梁氏集團,梁三基本不露面。業內有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到場的一定是現任的掌權人,再不濟是太子爺,未來的繼承人。”黎珍面露詫異,“梁家要大洗牌了嗎?”

  何桑終歸沒忍住,她扭頭,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梁紀深的右手中指。

  他佩戴了一枚男戒。

  在象征著忠誠,有伴侶的中指。

  她在他身邊那一年,他從沒戴過。

  皮相好又有勢力的男人,無論做錯什么,都有大把的女人心甘情愿原諒他,相信他的謊,上他的床,受他的蠱惑。

  何桑早知道,如果和梁紀深分開得不體面,不識趣,難堪的是自己。

  他在情場口碑好,又出身金字塔尖,橫看豎看,全是她這個戲子占便宜,包括他和宋禾舊情復燃,外界也驚訝他的長情,沒人同情她。

  但凡表現得委屈或是意難平,只會被認為戲多,胃口大,沒吸夠他的血。

  因此,何桑一開始就沒打算鬧,她接受這段感情所有的不公平。

  明亮的水晶燈下,梁紀深的唇鼻更加英氣立體,一張五官濃度極高的深邃建模臉。

  他相當低調,僅有程洵和兩名保鏢隨行,梁家的男人似乎并不熱衷于交際,梁遲徽是,他亦然。

  可越是刻意低調,越是矜貴奪目,男人想巴結,女人想攀談,出場反而是焦點。

  圍上去躲不開的,他微微頷首,躲得開索性視而不見,很快消失在人群。

  何桑瞟那扇門,標牌是男貴賓休息室。

  她悻悻收回視線,在餐區挑揀著水果。

  幸好,她清醒。

  這樣風華耀眼的男人,又豈會在她的世界里長長久久。

  八點鐘的時候,黎珍到女賓休息室見幾個關系不錯的太太,三個在外間斗地主,一名短發太太在里間按摩,那男技師確實帥,比話劇院的男演員都帥,眉清目秀的,太太吃他豆腐,他也照單全收。

  何桑進來,她立馬收斂了,殷勤招呼黎珍,“曾太太,曾總呢?”

  “他在國外,趕不回了。”

  黎珍拍了拍另一個太太的肩膀,“待會搓麻將嗎?玩兩輪大的。”

  “不了,你手氣太好。”

  “我少贏點,明天請你們蒸臉。”

  何桑在一旁看著,黎珍和自己同歲,大七個月,在中戲那會兒,何桑是班里最小的,黎珍是倒數第二小。

  如今,論事業,她混得好;掄婚姻,黎珍是全班女同學的典范,二十出頭的年紀,和老公身價十數億,登上胡潤榜,游刃有余在闊太圈左右逢源。

  短發太太突然問何桑,“小何,你有男朋友嗎?”

  她回過神,一愣,沒料到這把火燒自己這了,“我不考慮,話劇院太忙了。”

  “個人大事耽誤不得嘛。”太太拉住她手,“我娘家有個表弟,長相一表人才,家里有錢,未婚,他今天也在呢。”

  話音未落,門從外面撞開,“姐,那女的太胖了,至少130斤——”

  太太瞪眼,“李坤!”

  他頓時沒聲兒了,好半晌,繞到前面,“是她?”

  太太喜滋滋,“你也留意小何了?”

  李坤上下打量何桑,難怪梁家的三公子眼高于頂,私下卻和她不清不楚的,是帶勁。

  而且不像那些賣肉的女人,她故意遮得嚴實,可掩不住一身瓷白細膩的肌膚。

  “姐,我陪她去大廳吃點東西,你瞧她瘦的。”

  “剛認識就懂得疼人了?”太太撇嘴,“你不要嚇著小何,人家比你矜持多了。”

  黎珍和她們聊得上頭,完全顧不上何桑,她只好走出休息室,與男人拉開一米的距離。

  她腰細,臀翹,這款長裙的腰線剪裁也貼合,背部的蝴蝶骨若隱若現凸起,即使端正規矩地走路,也顯得搖曳生姿,李坤在后頭一掃,邁步追上。

  “你談過幾段?”

  何桑覺得一個字不講不禮貌,她沒什么表情,反問,“你談過幾段?”

  李坤挨著她走,“一段,我初戀,是藝校的系花。”

  她后退,趁機拒絕掉,“你不誠實,我們沒必要聊了。”

  “哎——兩段。”周坤拖住她,“真兩段。”

  何桑再次退后,嚴肅起來,“你別動手動腳的,咱倆不熟。”

  “動動嘴,動動腿,不就熟了?”

  她膈應得不行,推開他往人多的地方跑,李坤拽她,“你知不知道戲子是我們有這些男人的玩物?我們捧你,也能摔死你,裝什么清高啊!”

  梁紀深從休息室出來,正好目睹這拉拉扯扯的一幕。

  何桑背對他,看不真切臉,倒是男人手攀著她的胳膊一通亂蹭。

  程洵見狀,主動匯報,“是曾太太帶她來的,胡太太清楚胡大發惦記她,于是撮合她和自己的表弟。”

  “曾太太。”梁紀深在攢動的人潮中搜索了一圈,“上次珠寶專柜欺負宋禾的女人?”

  程洵偷瞄他,看來,招惹誰,千萬別招惹宋小姐。

  他一直記著。

  “是,叫黎珍。”

  “她丈夫是曾明威?”

  “建材生意大亨,資產在市里屬于一流富豪的末尾。”

  梁紀深指腹摩挲著中指的鉆戒,“給曾明威一點教訓,管好他的女人。”

  程洵不太拿得準,他是報復黎珍羞辱宋禾,還是厭惡黎珍帶何桑來這種場合,被李坤那浪蕩子纏住。

  “我明白。”

  程洵走后,梁紀深從路過侍者的托盤中端了一杯紅酒,他步伐沉穩利落,一步步朝何桑的方向過去。

  她整個人僵住,后背汗涔涔的,他越走越近,仿佛停了一下,又仿佛一下沒停,隨即,交錯而過。

  熟悉的煙味,清冽的洗衣粉味。

  在如此隆重的晚宴,他依然我行我素,沒噴香水,沒系領帶,一半的正式,一半的散漫。

  換其他男人,百分百會精心裝扮,誰不愿意吸引女人呢?

  梁紀深不愿意。

  確切是,他不需要花心思,他在哪,女人情不自禁關注哪。

  “來多久了。”

  他清清朗朗的嗓音在她耳畔只兩三寸,甚至還要再近。

  何桑拳頭握得更緊了,“我...”

  “剛到。”

  一個中年男人迎上梁紀深,“你來得倒早。”

  他臉上笑意偏淡,“從醫院過來。”

  “醫院?誰病了。”

  梁紀深頓了一秒,“女朋友。”

  何桑喉嚨一哽,一種慢性潰爛的折磨,緩緩抽干她的心臟,最終是一片巨大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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