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19章 你故意的
  男人后退一步,看了她一眼,含著淚珠泫然欲泣,面色蒼白得可憐。

  “怎么回事。”

  鼻尖綴著的鼻涕黏在他胸口,亮瑩瑩的,何桑慌忙擦拭,“對不起...”

  男人打量她,沒在乎這個,只定了定神,“傍晚在湖心亭,我并非針對你。”

  他的特意安慰,出乎何桑預料,她頓時不那么慌張了,“是我自己的私事。”

  紀席蘭一路尾隨梁璟進來,正好目睹這樣的景象,她微微瞇眼,“梁璟。”

  何桑縮回手,越過男人肩膀,落入紀席蘭的眼中。

  梁璟面無表情撣了撣大衣,沒理會。

  他一向不稱呼梁延章續娶的二三房太太,倒不是自恃長子的身份,而是他性子本就清高干練,外交談判之外,一律淡泊寡言。

  不講人情,不管世故。

  紀席蘭笑得一臉慈母相,“梁璟,聽你父親說,你不回老宅住了?”

  男人眼底沒有一丁點溫度,出口的話也冷冰冰,“不回。”

  “是紀姨哪里不夠周到嗎?你不滿意,我改。你在駐外大使館任職七年,回來的次數寥寥無幾,如今紀姨有機會照顧你,盡繼母的心意——”

  “不必了。”梁璟打斷她,“我只有生母,沒有繼母。”

  紀席蘭神色凝滯,不過她迅速調整了情緒,“翁瓊姐難產離世,你沒來得及見她一面,我也為人母,怎會不疼愛你呢?”

  梁璟唇邊彎起一絲弧度,分不出是什么笑,他敲了一下臥室門,“紀深。”

  緊接著,男人拉開門,屋內光線昏幽,走廊卻明亮如白晝,他余光掠過樓梯口,女人俏麗纖弱的身影惶惶閃過。

  梁紀深不露聲色,逆光而立,“大哥,有事?”

  “鑰匙。”

  他回屋,一陣窸窣,食指勾了一串車鑰匙,“你喝酒了,我安排程洵送你。”

  “有司機送。”

  梁璟接過鑰匙的同時,梁紀深看清大衣衣襟的濕斑,“大哥是遇到什么人了。”他盯著那塊斑痕,“當年方姐失手灑濕了你的睡衣,你容忍不了一滴酒漬,倒能容忍這地方的女人。”

  竹苑有幾名頂級尤物,專門招待權富巨鱷,當然,她們幕后的老板不敢打梁璟的主意,可這些女人保不齊眼拙,釣錯了目標,玩花招玩到梁璟頭上了。

  梁璟問,“這地方女人什么樣。”

  梁紀深別有深意笑,沒回他,關上房門。

  和紀席蘭擦肩而過的一刻,梁璟語氣深沉,“我在國內這段時間,不希望梁家出現任何風波,無論是生意,還是你們看不慣某個女人,私下惹禍。”

  “你這是什么意思?”紀席蘭本能挺直背,“姚文姬當女主人的時候,她愛折騰,我可是處處以梁家和你父親為重,寧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也息事寧人。”

  他淡聲,“那最好。”

  彼時外面刮起蒙蒙細雪,梁璟從庭院出來,步伐又穩又快,臨上車,他在車門前頓住。

  目光落在屋檐下的女人。

  她抱膝蹲坐,頭埋在膝間,小小的一團,秀發覆了一層白霜,失魂落魄的模樣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是她。”司機認出何桑。

  梁璟收回目光,坐進后座,“送一把傘給她。”

  司機一怔,從后備箱取了備用傘,匆匆走向那面墻。

  “何小姐。”

  何桑仰頭,司機遞出傘,“您有車嗎?”

  她的車在4s店維修,竹苑地勢偏僻,少有出租經過。

  司機示意那輛紅旗l5,“梁秘書長稍后回市里,您收下傘,隨我過去。”

  何桑活泛著凍僵的四肢,勉強站起,跟上司機。

  到車旁,她駐足,一動不動。

  梁璟目視前方,不夾雜半點感情,“車門沒鎖。”

  司機笑,“梁秘書長讓您也上車。”

  “不麻煩了。”何桑撐開傘,沿著人行道緩慢前行。

  梁璟掌心涂掉玻璃上的霧氣,投向她背影。

  一望無垠的白雪,長街,她走出百余米,又轉身,“我去哪還你的傘?”

  雪地空曠,回音也長。

  嬌而綿,沒有穿透力,瀉在了風雪深處。

  司機征詢梁璟,“留地址嗎?”

  男人無動于衷升起車窗,闔目養神。

  司機有譜了,對準何桑喊回,“壹山別墅,3號院。”

  那背影一歪一扭,連同深一個、淺一個的鞋印,徹底隱匿。

  紀席蘭站在扶梯等了半個小時,終于等到梁紀深露面,“你帶她來的。”

  他本打算清清靜靜離開,被堵個正著,眉間不耐煩,“她朋友。”

  “她哪個朋友能進竹苑啊?在省里的財勢一定很出名了。”

  男人倚墻,“您不認識。”

  “分明就是你!”紀席蘭一針見血戳穿,“我問李淼了,她是跟你來的。”

  梁紀深猛地扯開衣領,一張臉陰鷙得厲害,“梁遲徽手伸得長,您更長。”

  凡是他身邊的人,除了心腹程洵,其他一個不放過,輪番收買。

  “你帶誰來,還不準我過問了?”

  梁紀深太陽穴氣得突突跳,礙于紀席蘭的生養之恩,他沒發作。

  “梁璟和我幾乎撕破臉了,好在他是明敵,我自己能對付。你想辦法制衡梁遲徽,我調查了姚文姬的病例,她是裝病,打著絕癥的幌子,討梁延章心軟,妄想扳倒我,奪回梁太太的位置,她做夢。”

  紀席蘭鋒一變,“那只狐貍精頻繁出入你的住處,卻一次沒來問候我,她未免太不把我放眼里了。”

  男人側身一橫,攔住去路,“您要干什么。”

  她惱了,“我動不得何桑,還動不得那只狐貍精嗎?”

  “不行。”梁紀深態度不容商量。

  紀席蘭直接推開他,一句多余的話沒有,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當晚,宋禾在南海灣哭了一場,保姆電話里告訴梁紀深是太太打了宋小姐一巴掌,還摔了不少物件。

  他在落地窗前,端著一杯紅酒,“我母親說什么了。”

  “太太說,要是宋小姐不識趣,她做得那些丑事,太太不會留情。”

  江面的霓虹摻著雪色,倒映在梁紀深的瞳孔,他一言不發掛斷。

  *

  自從竹苑分開,至今十來天,何桑再沒見過梁紀深。

  劇院組織去了吉隆坡巡演,觀眾反響不錯,她在話劇圈的地位又升了一級,回國后黎珍約她吃飯,黎珍托人診斷了腹中胎兒的性別,是兒子。

  她老公很欣喜,雖然借精生子不是自己的種,起碼臉面沒丟,何況養大之后能聯姻有獨生女的家族,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在餐廳吃完飯,黎珍提出去珠寶商城給何桑買一份生日禮物。

  她笑了笑,“那我要貴的。”

  “我現在是曾家的大功臣,我老公對我有求必應,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她撫摸著隆起的小腹,“五個月后兒子平安落地,曾家更是我的天下了。”

  一跨進珠寶店的門檻,何桑整個人莫名不舒服。

  像有感應似的,她望了一眼休息區,沙發上的男人背對大門,穿著絲絨襯衫和呢料的西褲,短發不似平時打理得英氣,很隨意利落。

  不遠處,幾個柜員眾星捧月哄著宋禾,一樣樣試戴珠寶。

  何桑的五臟六腑撕裂開無數口子,一股酸澀像是決堤的潮水洶涌漫過她,她要走,黎珍拽住。

  她了解黎珍的脾氣,非要大鬧不可,何桑近乎哀求,“我不想和他們碰上。”

  “誰小三誰心虛,你躲什么?”

  事實上,根本說不清到底誰有理,誰理虧。

  她知道宋禾與梁紀深那一段,也知道他們有死灰復燃的余地,宋禾同樣知道她是梁紀深現任的正牌女友。

  這種三角關系,復雜又混亂。

  拉扯的工夫,程洵從里面出來,他不由吃了一驚,何桑從不逛珠寶店,破天荒逛一回,竟是冤家路窄,“何小姐。”

  何桑看著他的左腿,“傷好些嗎?”

  程洵沒想到她惦記這茬,心頭一暖,“好了。”

  躊躇半晌,她輕聲細語,“他呢。”

  男人單手點煙,講著電話,在交談的空隙,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偏過頭。

  何桑瞬間錯開眼神。

  “藥和紗布在麓山酒店,床頭的第二格抽屜。”她咬緊下唇,腦海回憶那晚的場景,舌根苦得發澀,“他也看到了。”

  程洵干咳,“梁先生后背的傷反復發炎,還沒痊愈,宋小姐不知情,是我幫他換藥。”

  她臉上沒什么反應。

  梁紀深是為了救她而受傷,宋禾不知情,便不會吃醋生氣。

  即使那個女人暴露了狠毒的面孔,他照樣情分不減,連挑明真相都怕宋禾難堪。

  何桑進去后,程洵去停車場,其實他一直覺得,何桑是一個挺好的姑娘。

  不作,不貪,不炫耀。

  崔曼麗前腳傍上一位富豪,后腳就擺起排場,每天院長親自接駕,何桑不僅沒要過排場,這一年,她甚至沒找梁紀深求過一件事。

  包括她爸的遺產被黃勇賣掉,都是梁紀深回家撞見她哭,才得知。

  饒是梁紀深那樣鐵心鐵骨鐵血的男人,心也焐化了點。

  黎珍趾高氣揚的坐在高腳凳上,點名要接待宋禾的店長服務自己。

  動靜太大,宋禾也發現了她們,在鏡子前觀望這一幕。

  店長左右為難,大約是顧忌梁紀深在場,宋禾沒爭,很溫柔大方,“你去接待她們,我自己選。”

  梁紀深仍舊皺著眉,香煙在指尖燃燒殆盡,煙灰燙了手背,他才意識到,抬手掐滅。

  “紀深——”宋禾選了兩條項鏈,走到他面前,在胸前比試,“哪條好看?”

  男人好像心思不在這,指了一款宋禾最不入眼的,她不太高興,“你不是說紫鉆適合我嗎?我皮膚白。”

  何桑手猝不及防一緊,梁紀深也對她說過這話。

  “白鉆也適合。”

  宋禾不樂意,“那我怎么選。”

  梁紀深重新又點了一支煙,“都買。”

  黎珍扭頭,確認是哪款項鏈,對店長說,“我要4.5克拉主鉆的紫水晶項鏈。”

  “曾太太,這款...”店長欲言又止,“不賣了。”

  黎珍明知故問,“為什么不賣?”

  店長偷瞄她后面,“是...”

  “因為我要了。”宋禾迎上去,一揮手,“這里擺出的每一款,我全要了。不過,既然是何小姐的朋友,你要哪一款我送給你。”

  黎珍瞪著她,“宋小姐蠻有錢嘛,是老公養你嗎?”

  何桑捅她,奈何黎珍上頭了,不依不休的,“我懷了曾家的血脈,會買不起珠寶嗎?我花老公的錢比宋小姐花梁三公子的錢名正言順。”

  她甩出卡,提醒店長,“你瞧仔細了,我是年消費一百萬的金卡,享有優先權,她喜歡的我也相中了,我不準備讓她。”

  宋禾扣住項鏈盒,“金卡又如何?”

  這時,沙發上的男人開口,“隔壁也有一家珠寶店,我陪你去。”

  宋禾一愣。

  她是個聰明女人,明白大庭廣眾之下不能撒潑任性,折了梁紀深的面子。

  “好。”宋禾朝黎珍莞爾一笑,直奔梁紀深,挽住他手臂,“你推掉應酬陪我逛街,我什么都聽你的。”

  皮鞋踩在瓷磚的聲響咫尺之遙,空氣中飄浮著他的味道,何桑屏住氣息,沒有回頭。

  依稀感覺到背后有一縷視線,沉寂,深入,晦暗,在刺著她。

  黎珍大獲全勝,得意洋洋把玩項鏈,“賤貨,和我搶?”

  梁紀深停了一下,“曾太太。”

  散漫慵懶的腔調,警告意味卻不言而喻。

  何桑如臨大敵,她轉過來,“梁先生,黎珍是給我買禮物,如果得罪了宋小姐,掃了你的興致,我替她道歉。”

  “何桑!”黎珍拍她屁股,“我憑什么——”

  她抓住黎珍胳膊,暗暗使勁。

  梁紀深最痛恨當面招惹他的人,罵宋禾,相當于扇他嘴巴子,一旦掛不住臉兒了,出手報復,曾家的勢力絕對無法抵抗。

  黎珍有點醒悟了,沒吭聲。

  梁紀深注視她,也許是尷尬,也許是怨恨,她眼梢炙紅,似乎下一秒便要落下淚。

  他克制住燥意,果然沒再刁難。

  當男人消失在門外攢動的人潮里,何桑像被剝光了所有的筋脈,乏力垮塌下來。

  店長包裝完項鏈,交給黎珍,“曾太太,已經有人付款了。”

  她納悶兒,“誰付的?”

  “是梁先生。”

  何桑捏著禮袋,太過用力,指節都泛白。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