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博士和瑪格麗特離開休息室，回到了辦公室。
“艾莎博士，血液檢測報告出來了。”瑪格麗特從打印機取出兩份報告，遞給艾莎博士一份。
艾莎博士接過報告，仔細閱讀。
十五分鐘后，她放下報告，拿起茶杯小口啜飲，再放下茶杯，緩緩地問：“瑪格麗特，關于這次的實驗結果，你有什么看法？”
瑪格麗特思忖了片刻，說：“實驗最后的階段，林牧邈的表現突然變好，但是從血檢報告來看，他的指標一切正常。”
“我覺得，他可能只是偶然超常發揮。”
“偶然么？”艾莎博士意味深長地笑笑，“你仔細看看報告，林牧邈實驗前后的血檢報告里，他的血液病毒含量顯著升高，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艾莎博士，林牧邈有三年潛伏期，這比普通疫者要長很多，相對應的，各項指標的誤差也會更大。”瑪格麗特說，“經過統計校正后，這項指標的變化就在誤差范圍內了。”
“你覺得這是誤差？”艾莎博士看向她的眼睛，“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并沒有測量他表現最好時候的血液樣本，而是實驗過后的血液樣本，這段時間內，他體內最大的變化可能已經消失了。”
“也就是說，在他表現異常的那一刻，他的血液病毒含量顯著升高了很多也不無可能。”
“這怎么可能呢？”瑪格麗特訝異地說，“如果血液病毒含量超過某個上限，就會打破身體平衡，惡化成真正的疫化患者！”
“理論上來說，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情況，現在的他確實已經是怪物了。”艾莎博士說，“但這讓我想起了他吸入赫卡忒素的事情。”
“但報告不是顯示他的身體一切正常么？”瑪格麗特說，“而且經過我們的推測，疫者吸入赫卡忒素理論上不會有什么后果。”
艾莎博士直視瑪格麗特的眼睛，“瑪格麗特，作為科學家，我們不能輕信數據，這是一種對自然界的傲慢，更何況林牧邈本身就是特殊案例，就算他攝入后沒有后果，也不代表其他人攝入后也沒有后果。”
“以防萬一，我們必須警告急診院內的醫生們，千萬不要攝入赫卡忒素。”
“我明白了。”瑪格麗塔點頭。
“真可惜，我們沒能最及時地提取他的血液樣本。”艾莎博士輕聲嘆氣。
“科學研究從來都是困難重重的。”瑪格麗特說。
“所以才顯得有趣。”艾莎博士微笑，“真期待下次與他的實驗啊，下次要收集什么樣本呢？唾沫，表皮，頭發，嗯......或許排泄物也是必須的。”
她說話時眼冒綠光，像是看見幼鹿的餓狼，居然還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
“艾莎博士，您就是因為總是這樣，林牧邈才不敢和您做實驗的......”瑪格麗特捂臉。
......
回到宿舍，林牧邈草草吃了點東西，沖了個澡，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香，沒有再夢到那令人窒息的黑色海洋，直到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枕邊，他才悠然轉醒。
醒來以后，他匆忙地洗漱換衣服，吃了幾個小籠包作為早點，徑直來到了宋偉業所在的病房。
彭慧冉默契地幫宋偉業摘下呼吸面罩，扶他坐起，然后走出病房，帶上了門。
“早上好，林醫生。”宋偉業笑著說。
“早上好。”
林牧邈注意到了床頭柜上的花，此時花瓣的顏色已經沒有那么明艷了，幾片枯黃的葉子掉落在柜子上，花瓶里的水也被吸收了一些。
“這束花已經快枯萎了，您還沒丟掉啊。”林牧邈輕聲說。
“您送我的花，我不愿丟掉。”宋偉業的眼角折出皺紋，“就像您說的，看看這束花，我的心情總能好上不少。”
“宋先生，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您跟妻子和女兒健康地生活，現在我把這個方法告訴你，由您自己做選擇。”林牧邈坐下來，直入話題。
宋偉業的眼睛明顯地亮了一下，點頭示意林牧邈接著說。
“我這里有一種強心劑，他可以激發您身體的活性，讓您足以像正常人一樣活動。”林牧邈說，“但是代價是把您僅剩的一個月生命，壓縮到一周。”
宋偉業的表情立馬涌現出喜悅，作勢就要點頭答應。
“您不要急著答應。”林牧邈說，“希望您和您家人慎重商量過后，再告訴我決定。”
宋偉業怔了一下，隨即點頭說：“好。”
林牧邈走出病房，將彭慧冉叫進了病房，自己站在門口，默默等待。
不一會兒，病房里就傳出了彭慧冉的哭喊聲，林牧邈在外面聽不太真切，只聽到大致內容是“你就這么急著離我們而去？”、“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累！”之類的話。
林牧邈聽著聽著，垂下了頭，心情也跟著沉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彭慧冉的聲音戛然而止，這是因為宋偉業說了一句話。
他的聲音很小聲，也很沙啞，但偏偏這一句，林牧邈聽得最清楚。
“比起一個月糟糕的回憶，我更想給你和女兒留下一周美好的回憶。”
片刻后，彭慧冉走出病房，直直地看著林牧邈的眼睛，認真地說：
“林醫生，我的丈夫拜托您了。”
林牧邈默不作聲地點點頭，進入到病房里。
“林醫生，我和我老婆商量好了，現在就可以注射強心劑。”宋偉業的表情竟然透著興奮，全然不像生命即將縮短四分之三的人。
“好的，現在我需要您簽署一份文件，并且做個全身性體檢，以確保您的身體適合注射強心劑。”林牧邈說。
......
所有準備就緒后，林牧邈坐在病床前，將針頭扎入宋偉業的手臂靜脈，慢慢地將針管里的強心劑推入他的體內。
注射完成后，宋偉業大口大口地呼吸，面色猙獰，像是剛浮出水面的溺水者。
彭慧冉著急地上前，卻被林牧邈伸手攔住，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可以不戴氧氣面罩呼吸了。
過了五分鐘，宋偉業的神色平息了下來，他掀開被子，慢慢地坐起身，又在彭慧冉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宋先生，您現在可以在病房里試著走幾圈。”林牧邈說。
宋偉業點頭，小心地邁出一只腳，接著另一只腳跟上，像是蹣跚學步的嬰兒。
但很快他就不需要彭慧冉的攙扶了，行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到最后已經和正常人無異了。
“謝謝您，林醫生。”宋偉業泫然欲泣。
“快和妻子帶上女兒去吃飯吧。”林牧邈微笑，“這不是你的心愿么？”
“好！”宋偉業熱淚盈眶，用力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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